第4章 暗谍对峙(2/2)

“我教你。”洛景修走向药柜,“但会很苦,会受伤,甚至会死。你怕吗?”

“怕。”钟夏夏握紧刀柄,“但怕也得做。”

洛景修扯出个笑,像赞许又像无奈。他打开药柜,取出瓶瓶罐罐。每个瓶子标注着毒名和解法,密密麻麻。

像本死亡之书,记载着所有杀戮可能。

“第一种,见血封喉。”他拿起小黑瓶,“沾肤即死,无解。但味道刺鼻,容易被察觉。”

他倒出点粉末在银针上,银针瞬间发黑。

“第二种,七日醉。”换绿瓶,“中者沉睡七日,看似安详实则内脏溃烂。死时面带微笑,像做美梦。”

粉末泛着荧光,在晨光里诡异妖娆。

“第三种……”他停顿,看向钟夏夏,“锁魂。北狄王室秘传,只传巫医。你娘……就是死于此毒。”

钟夏夏脊背僵住。“我娘……”

“狄王逼她试毒,试了七年。”洛景修声音很低,“最后一种就是锁魂,中毒者七窍流血,魂魄锁在体内不得超生。”

他打开红瓶,里面是暗红粉末。

像凝固的血,像干涸的泪。“你娘咽气前,用最后力气写下解药配方。我父王找到时,她已经……”

他没说完,但钟夏夏懂了。

娘亲不是病逝,是被毒杀的。被那个她叫父亲的男人,一点点折磨致死。就为试出一种完美毒药,用来控制更多人。

“我要这个。”她抓起红瓶。

“锁魂无解。”洛景修提醒,“你娘写的配方是假的,骗狄王的。真正锁魂……无人能解。”

“那就让它无解。”钟夏夏握紧瓶子,“狄王该死,该永不超生。该下十八层地狱,受尽所有酷刑。”

她说得狠,眼神却悲凉。

像在诅咒仇人,也像在哀悼自己。哀悼那个天真的女儿,哀悼那份可笑的亲情。

洛景修看着她,忽然伸手。

不是拥抱,不是安慰。只是轻轻拍了拍她肩膀,像兄长对妹妹。“七日,我教你所有毒术。但答应我一件事——”

他停顿,眼神严肃。

“无论多恨,别让自己变成他。别让仇恨吞噬你,别让鲜血染脏你。你娘若在天有灵……不想看见那样。”

钟夏夏盯着他眼睛,那里映着她倒影。

苍白,憔悴,但眼底有火。像未熄的炭,埋在灰里等着复燃。她点头:“我答应。”

七日特训开始。

洛景修是个严师,严到近乎残忍。每种毒药要她尝味道,辨气味,记反应。错了就罚,罚到记住为止。

钟夏夏身上很快添满新伤。毒药腐蚀的,解药刺激的,还有练习时划破的。

但她没喊疼,只咬牙忍着。像在赎罪,赎七年愚蠢的罪。第三日,她终于配出第一剂毒药。

绿色粉末,遇水即溶。洛景修验过后点头:“合格,但太慢。毒发要三息,够敌人杀你十次。”

他倒掉粉末,重新演示。

动作快如闪电,粉末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入水杯瞬间,水面泛起泡沫。“一息毙命,才是杀人毒。”

钟夏夏盯着那杯水,忽然问:“你杀过多少人?”洛景修手顿住。

“很多。”他答,“战场上的,朝堂里的,还有……不得不杀的。每个都该杀,每个都该死。”

“包括我?”

“你不一样。”他抬眼,“你该活着,该笑着,该去看这天下太平。就像你七年前说的那样。”

钟夏夏眼眶又热了。

这男人总这样,用最冷的话说最暖的事。像冬天里的炭,外面裹着灰,内里烧得通红。

“继续吧。”她低下头,“时间不多了。”

第七日黄昏,钟夏夏配出了锁魂。

粉末暗红,泛着诡异光泽。洛景修验毒时银针瞬间融化,连渣都不剩。他沉默很久,才开口:

“你出师了。”

钟夏夏跪倒在地,不是累,是释然。七日不眠不休,终于学会所有毒术。终于有资格……去报仇了。

洛景修扶起她,递过来一碗药。

“喝掉,解你体内余毒。七日期试毒,你身体已到极限。”

药很苦,苦得她皱眉。但她一口饮尽,碗底见空。药效很快,暖流从胃部扩散。像春水解冻,唤醒麻木四肢。

“谢谢。”她说。

“不必。”洛景修收拾药柜,“明日寅时出发,马匹暗桩已备好。你今晚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他走向门口,又停步回头。“钟夏夏。”“嗯?”

“若明日死了,你后悔吗?”

钟夏夏想了想,摇头:“不后悔。至少这七日……我活得真实。”洛景修笑了,这次是真的笑。

眼角弯起,嘴角上扬。像冰层裂开,露出底下春水。“那就好。”他推门出去,“晚安。”

门合上,屋内只剩她一人。

钟夏夏走到铜镜前,镜中映出她的脸。苍白,憔悴,眼下青黑。但眼神很亮,像淬火的刀。

她抬手抚摸脸颊,触感冰凉。

七日特训,她瘦了一圈。但骨头更硬,心也更硬。硬到能握紧刀,硬到能下毒,硬到能……

杀亲生父亲。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心脏抽痛。不是不忍,是悲哀。悲哀这荒唐命运,悲哀这狗血人生。

但她必须做。为了娘亲,为了弟弟,也为了……这七年困在笼中的自己。

她吹灭烛火,躺上床。窗外月光洒进来,照亮半张床。像条分界线,隔开光明和黑暗。

她躺在黑暗里,盯着那道月光。

想起很多事,很多人。想起娘亲温柔的手,想起弟弟天真的笑。想起七年前那个雪夜,想起那双眼睛。

最后想起洛景修。想起他说:你该活着,该笑着。可她笑不出来。

至少现在笑不出来。等杀了狄王,救了弟弟,或许……或许能试着笑一笑。

试着……重新活一次。

这个念头让她眼眶发热,她翻身背对月光。强迫自己入睡,强迫自己养神。因为明天,是场硬仗。

是生死局,是复仇路。是……她和洛景修第一次并肩作战。

想到这里,她忽然安心了。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像迷路的人看见灯火。像这七年,终于有个人……

站在她这边。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只是交易。也够了。

她闭上眼睛,沉入梦乡。梦里没有血腥,没有杀戮。只有一片雪原,月光很亮。有个人牵着她手,说:

别怕,我带你回家。她问:家在哪?

那人答:有你的地方,就是家。然后她醒了,眼角有泪。

窗外更鼓敲响,寅时到了。该出发了,该去讨债了。她擦掉眼泪,换上夜行衣。

推门出去时,洛景修已等在院中。

他也穿着夜行衣,背对着她望天。晨雾很浓,遮住星辰。但东方已泛起微光,像希望,像尽头。

“准备好了?”他问。“准备好了。”她答。

两人对视,谁也没说话。但眼神交汇那瞬,像说了千言万语。像约定,像誓言,像某种……不必言说的默契。

然后他们翻身上马,冲向城门。冲向那个囚禁亲人的地方,冲向那个满是仇恨的故乡。

冲向……没有回头的路。但这次,不是一个人。

钟夏夏回头望了一眼,世子府在晨雾中模糊。像场褪色的梦,像段封存的过往。

她转回头,握紧缰绳。向前吧。

向前杀出一条生路,向前讨回所有公道。向前……走到能真正笑着的那天。

马匹冲过城门,踏碎晨露。身后城池渐远,身前前路茫茫。像命运,像人生。

像她和洛景修,纠缠不清的七年。

但没关系。因为有些债,终要还。有些人,终要见。有些路……终要走完。

哪怕路上满是荆棘,哪怕终点是深渊。

她也会走下去。因为这次,她不是细作,不是棋子。是钟夏夏。

是来讨债的人,是来复仇的鬼,是来……结束这一切的终结者。

晨光刺破云层时,他们冲出边境线。

踏入北狄地界瞬间,钟夏夏感到心口刺青剧痛。像在警告,像在呼唤。告诉她回家了,也告诉她……

地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