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篇5:月信补课(1/2)
钟夏夏在寅时疼醒的。小腹像被铁钩绞住,一阵阵往下坠。
冷汗瞬间湿透寝衣,她蜷缩起身子,手指揪紧被褥。窗外还黑着,只有微弱晨光透过窗纸。
洛景修几乎同时醒来。“夏夏?”他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手已探向她额头。触到一片湿冷,他立刻清醒,翻身坐起。
“疼……”她牙齿打颤,挤出这个字。
洛景修没说话,下床点灯。烛火亮起时,他看见她脸色惨白,唇色发青。他瞳孔微缩,转身朝外走。
“你去哪儿……”钟夏夏虚弱地问。
“叫大夫。”他声音紧绷。
“不用。”她抓住他衣角,“老毛病了,月信腹痛而已。江南三年……都这样熬过来。”
最后几个字说得轻,却像重锤砸在洛景修心上。他脚步顿住,背对着她站了片刻。烛火将他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
“三年。”他重复这个词,转过身,“每个月都这样?”
钟夏夏勉强点头:“第一年最厉害,后来……习惯了。”
洛景修走回床边,没叫大夫,而是掀开被子躺进去。他从后抱住她,温热手掌贴上她小腹。掌心很烫,透过薄薄寝衣传来暖意。
钟夏夏身体一僵。
“你……”
“别动。”他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手稳稳焐着那处,“江南那年冬月,初雪日,你也这样疼。”
不是疑问,是陈述。
钟夏夏想起昨夜他说过这事。她闭眼,感受腹部传来持续暖流,疼痛稍缓。
“你怎么知道那日下雪?”她轻声问。
“因为我在城楼。”他声音闷在她发间,“站了整夜,看着雪想你。想你若在,我该这样抱着你。”
钟夏夏鼻尖发酸。
“傻子。”她骂,眼泪却滑下来,“下雪天站城楼,不怕冻死。”
“冻死也比想你想到疯好。”他实话实说,“那夜收到消息,说你疼得打滚。我骑马出城,想去看你。但雪太大,封了路。”
她想起那年冬月。
确实下了很大雪,江南罕见。她疼得意识模糊,丫鬟熬了姜汤,她喝一口吐一口。最后蜷在床上,数着更漏等天亮。
那时她想,若洛景修在就好了。可她逃婚,没资格想。
“马跑死了三匹。”洛景修继续说,“我还是没赶上。天亮时,雪停了。我站在城楼,看太阳出来,照得雪地刺眼。”
他顿了顿,手更紧地焐着她腹部。
“那时我就发誓,若你回来,绝不再让你疼。一次都不行。”
钟夏夏转身,面对他。烛光里,他眼底布满血丝,不知是没睡醒,还是别的。她抬手抚他脸颊。
“现在不疼了。”她撒谎,“你焐着,好多了。”
洛景修盯着她,想要看穿这谎言。许久,他低头吻她额头。
“睡吧。”他哑声说,“我躺着,你睡。”
她确实困,疼痛稍缓后,倦意涌上来。在他怀里,听着沉稳心跳,她渐渐睡去。半梦半醒间,感觉他手一直没移开,始终焐着那处。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钟夏夏睁眼,看见洛景修仍保持那个姿势。他靠坐在床头,她枕着他腿。他一手仍焐着她小腹,另一手撑在身侧,闭着眼。
晨光照亮他侧脸,眼下有淡淡青黑。
他整夜没睡。她动了一下,他立刻睁眼。
“醒了?”声音沙哑,“还疼吗?”钟夏夏摇头:“好多了。”
他松了口气,抽回手。掌心离开时,她感到一阵凉意,竟有些不舍。洛景修下床,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喝点。”
她接过来,小口啜饮。水温刚好,不烫不凉。她喝了大半杯,抬眼看他。
“你一夜没睡?”
“睡不着。”他坦然,“怕你疼醒,我没发现。”
这话太直白,钟夏夏眼眶发热。
“现在补上了。”她轻声说,“江南那夜,你没焐着的,现在补上了。”
洛景修怔了怔,随即笑了。笑得温柔,却带着苦涩。
“不够。”他摇头,“那夜你疼到天亮,我才焐了几个时辰?”
“够了。”她拉他手,“真的够了。”
他没争辩,只问:“想吃什么?我让人做。”
“没胃口。”她实话实说,“疼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下。”
洛景修眉头拧紧。他转身出屋,片刻后端着一碗东西回来。白瓷碗里盛着深褐色液体,冒着热气,姜味扑鼻。
“姜糖水。”他坐到床边,“太医开的方子,说月信时喝最好。”
钟夏夏看着那碗水,想起江南。丫鬟也熬过,但味道太冲,她喝不下去。洛景修舀起一勺,仔细吹凉,递到她唇边。
“尝尝。”她迟疑,还是张了嘴。
味道意外地好。姜辣被红糖中和,还有淡淡枣香。她咽下去,腹中暖流更盛。
“好喝。”她说。
洛景修眼睛亮起来,又舀一勺:“那就多喝点。”
他喂得很耐心,一勺勺吹凉,喂她喝下。钟夏夏半碗下肚,额头渗出细汗。他放下碗,用帕子擦她额头。
“出汗就好。”他低声说,“太医说出汗,寒就散了。”
钟夏夏看着他专注样子,忽然问:“你昨晚说今日补课,补月信。现在补完了?”洛景修动作一顿。
“没有。”他放下帕子,“只补了饿肚子,喂姜糖水。”
“那还有什么?”
他沉默片刻,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
冷风灌进来,夹着零星雪花。钟夏夏愣住:“下雪了?”
“嗯。”洛景修回头,“初雪。和你逃婚那年冬月,同一天。”
她心脏猛跳。
“所以……”
“所以该补那夜另一件事。”他走回床边,用狐裘将她裹严实,然后连人带裘抱起来。
钟夏夏惊呼:“你干什么?”
“抱你看雪。”他说得理所当然,“那夜我在城楼想,若你在,该怎样抱你看雪。”
他抱着她走到窗边软榻,坐下。她侧坐在他腿上,裹着厚厚狐裘,只露出脸。窗外雪花飘落,不大,但很密。
“那夜雪比这大。”洛景修望着窗外,“我站在城楼,雪落满肩头。子时更鼓响时,我在想……”
他顿了顿。“在想什么?”她轻声问。
“在想你会不会也在看雪。”他声音低下去,“江南下雪了吗?你疼的时候,有没有人给你焐肚子?有没有人喂你姜糖水?”
钟夏夏鼻子一酸。“没有。”她靠在他肩头,“只有我一个人。”洛景修抱紧她。
“以后不会了。”他吻她发顶,“以后每次月信,每次下雪,每次你疼或笑,我都在。”雪花在窗外旋转飘落。
钟夏夏看着,忽然想起江南那夜。她疼得睡不着,也看着窗外雪。那时她想,这雪真冷,真寂寞。
现在同样的雪,却暖了。因为有人抱着她。“洛景修。”她唤他。
“嗯?”
“那夜你在城楼,站到子时之后呢?”她问,“回家了吗?”洛景修沉默良久。
“没回。”他最终说,“我在城楼下的酒馆,喝到天亮。老板问我等谁,我说等一个不会来的人。”
她喉咙发紧。“然后呢?”
“然后我醉倒在桌上,梦见你来了。”他声音轻得像雪,“梦见你推门进来,拍掉肩上雪,对我说‘洛景修,我回来了’。”泪水模糊视线。
钟夏夏转身,捧住他脸,吻他唇。很轻一个吻,带着姜糖水的甜,和眼泪的咸。
“我回来了。”她在吻间说,“真的回来了。”洛景修闭眼,睫毛颤抖。
“我知道。”他抱紧她,“现在知道了。”雪下大了。
两人在窗边坐了很久,看雪覆盖庭院。枯枝裹上银装,石凳积起白绒。世界静下来,只剩落雪簌簌声。
钟夏夏腹中仍隐隐作痛,但可以忍受。她靠在他怀里,感觉他心跳透过胸腔传来,沉稳有力。
“还疼吗?”他每隔一会儿就问。
“好多了。”她每次都答。
后来她睡过去,在雪景和他怀抱里。洛景修没动,任她睡着。他看着她睡颜,指尖轻抚她脸颊。
三年里,他无数次想象这个画面。
她在他怀里,安稳睡着。窗外下雪,屋里暖着。如今实现,却仍像梦。
他低头,吻她眉心。“睡吧。”他低声说,“我守着。”钟夏夏这一觉睡到午后。
醒来时,雪停了。阳光破开云层,照得雪地刺眼。她仍在他怀里,姿势都没变。洛景修正看着窗外,侧脸在光里镀上金边。
“醒了?”他察觉动静,低头看她。
“嗯。”她伸个懒腰,牵扯腹部又疼起来,嘶了一声。
洛景修立刻皱眉:“还疼?”
“一点点。”她实话实说,“月信第一天,总要疼的。”
他抿唇,忽然将她放回床上。“躺着。”他命令,“我去熬药。”
“什么药?”
“止疼的。”他说完就走。
钟夏夏想喊他,人已不见。她只好躺着,看帐顶绣的鸳鸯。
针脚细密,是江南绣法。想来是他特意找江南绣娘做的。她心里软成一片。
洛景修回来时,端着一碗黑乎乎药汁。味道冲鼻,钟夏夏皱眉。
“这什么?”
“太医开的方子。”他坐到床边,“说喝了就不疼。”
“我不想喝。”她别开脸,“苦。”
“不苦。”他哄,“我加了冰糖。”
“你尝过了?”
“尝了。”他点头,“确实苦,但有效。”
钟夏夏盯着那碗药,又看看他期待眼神,最终妥协。她接过碗,屏住呼吸一口灌下。苦味从舌尖蔓延到喉咙,她呛得咳嗽。
洛景修立刻递上蜜饯。
她塞进嘴里,甜味冲淡苦味。缓过来后,她瞪他:“骗人,明明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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