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西北烽急(2/2)
好狠的棋。“还有活着的将士吗?”她问。
老王摇头:“都死了……要么被杀,要么烧死……陈副将走时说……说这是世子爷的命令……”栽赃。
钟夏夏握紧剑柄,指节泛白。陈平这步棋走得妙,烧粮栽赃,逼洛景修背上罪名。到时候东南战败,全可推给世子通敌。
一箭双雕,够毒。“公主,发现这个。”死士递来枚令牌。
青铜铸造,正面刻着狄王私印。背面有字:陈平已反,速杀。
是洛景修父王的字迹,令牌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埋了很多年,等时机启用。钟夏夏握紧令牌,忽然想起件事。
“老王,陈平往哪个方向去了?”
“黑……黑风崖……”果然。
黑风崖有条密道,直通狄军大营。陈平定是去会合,带路攻打下一个目标。必须截住他,否则整个西北防线会崩溃。
“还能走吗?”她扶起老王。
老汉摇头:“夫人别管我……快追……他走了不到两个时辰……骑的快马……”
钟夏夏撕下衣摆给他包扎断腿,绑紧止血。“躲好,等我回来。”
她起身挥手,死士集结。“黑风崖,截杀陈平。记住,要留活口——我要他亲口认罪。”
十匹马再次出发,冲向黑风崖方向。
山路崎岖,马蹄打滑。钟夏夏不断催促,鞭子抽出血痕。时间就是人命,晚一步可能满盘皆输。
日头偏西时,终于看见黑风崖轮廓。
悬崖高耸,栈道盘旋而上。崖顶隐约有人影晃动,不止一个。钟夏夏示意下马,徒步潜行。
死士散开包抄,她带两人摸上栈道。
木制栈道年久失修,踩上去咯吱作响。她屏住呼吸,每一步都小心。距离崖顶还剩十丈时,听见说话声。
“陈将军,王上等您多时了。”是狄军口音,生硬别扭。
“东西带来了吗?”陈平的声音,钟夏夏认得。
“带来了,王上亲笔密信。只要您拿下西北三关,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然后是纸张展开声。
钟夏夏探出头,看见崖顶站着五人。陈平穿着靖军副将盔甲,对面是个狄军斥候。另外三人是护卫,刀已出鞘。
机会只有一次。她甩出袖中飞刀,刀锋旋转射向狄军斥候!同时暴起冲出,剑光劈向陈平!
飞刀贯穿斥候咽喉,人仰面倒下。陈平反应极快,拔刀格挡。两刃相撞迸出火花,他看清来人愣住。
“夫人?”
“叛徒。”钟夏夏第二剑刺向他心口。
陈平后翻躲开,护卫围上来。死士从两侧杀出,瞬间缠斗在一起。刀剑碰撞声在悬崖回荡,惊起飞鸟无数。
钟夏夏紧盯陈平,攻势凌厉。她剑法刁钻,专攻要害。陈平渐渐不支,身上添了数道伤口。
“夫人何苦?”他边挡边退,“世子爷通敌叛国已是事实,您何必为他卖命?”
“证据呢?”
“粮仓就是证据!”陈平嘶吼,“没有他手令,我哪来那么多火药?”
“手令可以伪造。”
“那虎符呢?”陈平扯出个扭曲的笑,“调开东路守军的虎符,可是世子爷亲手给的。现在东南空虚,狄军长驱直入——”
他故意停顿,欣赏她脸色变化。“您猜,这罪名……够不够诛九族?”
钟夏夏瞳孔骤缩,剑势一滞。陈平趁机反攻,刀锋劈向她面门!她侧身避让,刀尖划破肩头软甲。
血渗出来,染红衣料。“你说谎。”她咬牙。
“是不是说谎,您心里清楚。”陈平攻势更猛,“世子爷为什么娶您?真当是喜欢?不过是看中您北狄公主身份,好通敌罢了!”
字字诛心。钟夏夏想起新婚夜,洛景修掀开盖头时眼神复杂。
想起这七年若即若离,想起每次刺青发作他都不在。
想起……那枚虎符给得太轻易。难道真是圈套?
她晃神瞬间,陈平刀锋已到咽喉!死士首领扑过来挡刀,刀锋贯穿他胸膛。血喷出来溅了钟夏夏满脸。
温热的,腥咸的。“公主……快走……”死士倒下,眼睛还睁着。
钟夏夏盯着那具尸体,脑中某根弦崩断。她想起很多张脸,死去的死士,烧死的将士,还有东南那些可能丧命的百姓。
全都因为背叛。全都因为……这场肮脏的棋局。
“啊——!!!”
她嘶吼出声,剑光暴涨。不再是精妙招式,是纯粹杀戮。每一剑都用尽全力,每一剑都奔着夺命。
陈平被逼到悬崖边缘,退无可退。
“夫人饶命!”他跪地求饶,“我也是被逼的!狄王抓了我妻儿,我不听话他们就……”
剑锋停在他咽喉前半寸。
“所以你就害死三千将士?”钟夏夏嗓音嘶哑,“所以你就烧光粮草,让东南守军饿着肚子打仗?”
陈平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我有罪……我认罪……求夫人给我个机会,让我戴罪立功……我知道狄军很多秘密……”
钟夏夏盯着他,忽然笑了。笑得很冷,像冰原刮过的风。
“好啊。”她收剑,“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陈平如蒙大赦,爬过来想抱她腿。但下一秒,剑锋贯穿他心口。从后背刺入,前胸透出。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为……为什么……”
“因为死人不会说谎。”钟夏夏拔出剑,血顺着剑槽往下淌,“也因为……我讨厌叛徒。”
陈平倒下,尸体滚落悬崖。很久才传来坠地闷响。
钟夏夏站在崖边,风吹起她染血长发。剩下两个护卫早已被死士解决,崖顶只剩自己人。但没赢的喜悦,只有疲惫。
像走完很长很长的路,却发现还在原点。
“公主,搜到密信。”死士递上从斥侯身上找到的羊皮卷。
展开是狄王亲笔,写给陈平的承诺。
事成之后封异姓王,赐三座城池。落款盖着狄王私印,还有行小字:
洛景修若死,赏金加倍。原来狄王要的不只是粮道,还有洛景修的命。
原来这局棋里,每个人都是棋子。包括她,包括陈平,包括那些死去的将士。
“收拾战场,回粮仓。”她收起密信,“把陈平的尸体带上,挂到营门示众。让所有人看看……叛徒的下场。”
死士领命处理,她走向栈道。下崖时腿一软,险些摔倒。肩头伤口崩裂,血浸透半边衣裳。
但她没停,一步步走下去。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疼。
但必须走。因为停就是死。
回到粮仓时天色已暗,老王还活着。看见陈平尸体,老汉老泪纵横。“夫人……给弟兄们报仇了……”
钟夏夏扶他坐下,检查断腿。“粮仓还剩多少粮食?”
“地窖里藏了些,没被烧。”老王指向废墟深处,“够五千人吃十天。”
“够用了。”她起身,“传令,召集所有残兵。清点人数,分发粮食。天亮前修整完毕,我们去夺回哨卡。”
死士领命散开,很快聚集起百余人。
都是劫后余生的伤兵,个个带伤但眼神坚毅。钟夏夏站在废墟高处,看着这些面孔。
年轻的,年老的,都有。都有家人等着,都有想回的家。
“我是钟夏夏,洛景修的妻子。”她开口,嗓音不大但清晰,“也是奉世子令,来接管西北防务的指挥官。”
人群骚动,有人质疑。“凭什么信你?”
“凭这个。”她举起虎符,又展开狄王密信,“陈平通敌,烧毁粮仓。世子爷早有察觉,派我来清理门户。”
她停顿,扫视每一张脸。
“现在,愿意跟我夺回家园的,留下。想逃的,现在走——我不拦着。”
人群沉默片刻,有人转身离开。但更多人留下,握紧手中武器。最后剩下八十七人,加上她的死士,刚好一百。
“好。”钟夏夏点头,“那就让狄军看看,大靖儿郎……不是好欺负的。”
她开始分配任务,修复工事,布置防线。每个人都很疲惫,但没人抱怨。因为身后是家园,是亲人,是不能丢的土地。
夜深时,钟夏夏靠在残垣上休息。
老王挪过来,递给她半个馍。“夫人,吃点吧。”
她接过馍啃了一口,干硬噎人。但这是粮食,是活下去的希望。“谢谢。”
“该谢的是您。”老汉抹眼泪,“要不是您来,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钟夏夏没说话,只望着东南方向。
那里还亮着火光,战事未停。洛景修还在厮杀,还在为她争取时间。可她刚才……竟怀疑过他。
怀疑那个七年前捞她上岸的人。怀疑那个给她虎符的人。
“我真蠢。”她喃喃。“什么?”老王没听清。
“没什么。”钟夏夏起身,“我去巡夜,您休息吧。”
她提剑走向哨位,月光洒下来照亮前路。夜风很冷,伤口很疼。但心口某个地方,却慢慢热起来。
像冻住的冰,开始融化。她想起洛景修说: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伴。
当时觉得蠢,现在却想——若有哪天,牵他的手……好像也不错。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她自己都愣住。然后扯出个苦笑,继续往前走。有些路选了就不能回头,有些人遇了就不能放手。
那就走下去吧。走到无路可走,走到山穷水尽。
走到……能堂堂正正站在他面前,说一句:
洛景修,我来了。不是细作,不是暗钉。是你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