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尘埃落定,朝夕与共(2/2)
“洛景修。”她轻声唤。
“嗯。”
“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
“我爱你。”
他猛然抬头。
四目相对。她看见他瞳孔骤缩,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喉结剧烈滚动几次,才挤出声音:“…再说一遍。”
“我爱你。”
“再一遍。”
“我爱你。”
他站起身,动作有些踉跄。双手撑在她身侧,倾身逼近,却不碰她。“钟夏夏,”他声音发颤,“你存心的?专挑这时候说?”
“这时候怎么了?”她故意问。
“你说怎么了?”他咬牙切齿,却小心翼翼避开她肚子,只将额头抵住她肩膀,“我…我现在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她笑出声,抱住他脑袋。“那就记着。欠着。等生完了…”她贴着他耳朵,“连本带利还我。”
他闷哼一声,彻底栽进她怀里。
临产前一个月,洛景修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睁着眼,手搭在她肚子上,感受那频繁的胎动。有天深夜,她醒来发现他在哭。
无声的,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她吓坏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他摇头,把她搂紧。“梦见你疼。”声音哽咽,“满床的血,我怎么喊你都不应。”
“梦是反的。”她擦他眼泪,“洛景修,你可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人,怎么这么胆小?”
“对你,我就是胆小。”他承认得干脆,“夏夏,我们只生这一个。以后不生了。”
“你上次还说五个。”
“我混蛋。”他吻她眼皮,“一个就够了。有你,有孩子们,我这辈子…圆满了。”
产期在腊月初。那日下了今冬第一场雪。钟夏夏清晨发动时,洛景修正在院里练剑。听见侍女惊叫,剑脱手砸在地上,他冲进房时差点被门槛绊倒。
产婆拦他:“世子爷,产房污秽…”
“滚开!”他眼睛赤红,“那是我妻儿!谈什么污秽!”
他到底还是进去了。握住钟夏夏的手,看她疼得脸色煞白,汗湿的头发贴在颊边。她咬唇忍着,一声不吭。他却抖得比她厉害。
“夏夏…夏夏…”他只会反复喊她名字。
阵歇时,她虚弱地瞪他:“你…别吵。”
他立刻闭嘴。只红着眼给她擦汗,喂参汤。指甲掐进掌心,掐出血痕。
煎熬了六个时辰。黄昏时分,一声婴儿啼哭划破寂静。
“是个小世子!”产婆喜道。
洛景修却看都没看孩子,只顾盯着钟夏夏:“她怎么样?她好不好?”
“好…都好…”产婆话音未落,忽然“咦”了一声,“等等…还有一个!”
双胎。
第二个孩子出来得更快些。当第二声啼哭响起时,洛景修彻底瘫跪在床前。他抓着钟夏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眼泪混着她的汗,一塌糊涂。
“夏夏…”他泣不成声,“我们有两个…两个…”
她累极了,只勉强勾了勾嘴角:“…你不是…想要女儿吗…”
“是女儿!是女儿!”产婆忙道,“先子后女,龙凤呈祥!”
洛景修这才转头看孩子。两个红彤彤的小肉团,被裹在锦缎里。儿子哭得响亮,女儿却安静,只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人。
他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女儿的脸颊。小丫头忽然咧嘴,露出没牙的牙龈。
那一笑,洛景修心都化了。
月子里,他寸步不离。换尿布,喂奶,拍嗝…事事亲为。有回女儿吐奶,他慌得大喊太医,结果只是吃急了。钟夏夏靠在床头笑:“洛大世子,你当年单枪匹马闯敌营的气势呢?”
他小心翼翼抱着女儿,头也不抬:“喂狗了。”低头蹭蹭孩子小脸,“现在我啊,就是她们娘仨的狗。”
“胡说什么。”她嗔道。
“真的。”他抬头,眼底有柔软的光,“给你看家护院,给你们当牛做马。乐意得很。”
窗外雪又下起来。屋里地龙烧得旺,暖意融融。两个孩子并排睡在摇篮里,呼吸细细的。钟夏夏看着,忽然轻声说:“洛景修。”
“嗯?”
“我好像…从没问过你。”
“问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她顿了顿,“爱上我的?”
他怔了怔,随即笑起来。把女儿放回摇篮,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她的手,一根根手指摩挲过去。
“不知道。”他答得坦诚,“也许是你第一次递给我账本,眼睛亮得惊人那时。也许是你替我挡箭,血流了满手还骂我蠢那时。又或者…”他倾身,额头抵住她,“是你逃婚三年,我夜夜梦见你,醒来恨得咬牙,却更怕梦不见你那时。”
他吻她手背:“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你早在我心里扎了根,拔不掉,剜不净。所以钟夏夏,”他抬眼,眸色深沉,“你跑不掉的。黄泉碧落,我都缠定你。”
她笑着流泪:“谁要跑了。”
“乖。”他拭去她眼泪,“这辈子,下辈子,都这么乖。”
出了月子,钟夏夏渐渐恢复。两个孩子见风就长,满百日时,已经会翻身了。儿子活泼,女儿文静,倒是应了那句“龙凤呈祥”。
洛景修重新上朝,却每日早早回府。有时抱着女儿批公文,小丫头抓他笔,他就握着她的手一起写。写“夏”字,写“修”字,写“朝夕与共”。
儿子更喜欢黏钟夏夏。她看账本,他就爬到她腿上,咿咿呀呀指着数字。账房先生笑说:“小世子将来定是经商奇才。”
洛景修闻言挑眉:“随他娘,好。总比随我,只会打打杀杀。”
“你那是打打杀杀吗?”钟夏夏睨他,“你那是祸国殃民。”
“只祸你。”他凑过来,当着孩子的面偷了个吻。
春去秋来,石榴花开了又谢。孩子们会爬了,会走了,会跌跌撞撞扑进他们怀里喊爹娘了。朝堂风云变幻,商海起伏沉伏,可这座世子府里,永远有暖灯,有热饭,有彼此等待的身影。
又是一年中秋。
庭中桂花开了,香气浓得化不开。两个孩子三岁了,正追着一只兔子灯笼跑。钟夏夏坐在石凳上,看月光洒满庭院。
肩头一暖。洛景修给她披上外衫,顺势坐到旁边。“累了?”他问。
“有点。”她靠在他肩上,“今天对账,发现个漏洞,查了一下午。”
“明天我帮你查。”
“你?”她笑,“你看得懂复式记账?”
“看不起谁?”他捏她脸,“为了配得上富可敌国的世子妃,我苦学三个月了。”
她心头一暖,没说话,只紧紧地依偎他。
孩子们跑累了,乳母带下去洗漱。庭中忽然静下来,只剩风吹桂叶的沙沙声。
“洛景修。”她忽然开口。
“嗯。”
“你还记得…我们大婚那夜吗?”
他身体微僵。“记得。”声音低下去,“你穿着嫁衣,盖头都没掀,就给我递了契约书。”
“那时我在想,”轻轻笑,“这世子长得倒是好看,可惜眼神太冷,一看就不是好人。”
“现在呢?”
“现在…”她转头,捧住他脸,“现在觉得,这世子长得还是好看。眼神嘛…热得烫人。”
他眸色骤然转深。扣住她后颈,吻了下来。这个吻带了桂花的甜,带了月色的柔,带了这些年沉淀下来的、无需言语的默契。
分开时,两人都有些喘。他抵着她额头:“钟夏夏。”
“嗯。”
“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
“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
她眼眶发热:“…说过。但可以多说几次。”
“好。”他从善如流,“遇见你,幸运。娶到你,幸运。有你陪我老,幸运。”
每说一句,就吻她一下。额头,鼻尖,嘴唇。
“够了够了…”她笑着躲。
“不够。”他抱紧她,“说不够,亲不够,爱不够。”
月光把两人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仿佛能延伸到时光尽头。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他们发间,肩头,像一场无声的祝福。
“洛景修。”她在他怀里轻声说。
“我在。”
“下辈子…我们还这样,好不好?”他收紧手臂,声音融进月色里:
“好。生生世世,都这样。”——尘埃落定,余生皆你。朝夕与共,日月同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