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风雪夜归,暖帐春深(1/2)

风雪把窗棂砸出闷响。钟夏夏放下账本,第三次看向楼刻。

子时过半,洛景修还没回。他今早出门时说,去京郊大营点兵,日落前必归。

现在已是深夜。烛火跳了一下,爆开灯花。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条缝。

寒风卷着雪片扑进来,刮得脸生疼。院中灯笼在风雪里摇晃,光影破碎,照出满地惨白。

“主子,您先歇吧。”侍女轻声劝,“世子爷许是被风雪耽搁了。”

她没应,只盯着院门。心里那点不安像雪堆,越积越厚。洛景修不是会失约的人,尤其对她。他说日落前归,哪怕天塌了也会赶回来。

除非…

院外忽然传来马蹄声。杂乱,急促,不止一匹。她心脏猛跳,转身冲出房门。雪片打在脸上,冷得刺骨,她却顾不上。

院门被撞开。几个黑影冲进来,为首那个浑身是血。玄色大氅被染成暗红,雪落在上面,融成血水往下淌。他几乎是摔下马,被侍卫扶住。

“洛景修!”钟夏夏冲过去。

他抬起头。脸上有血痕,从额角一直划到下颌,混着血水,狼狈不堪。但看见她时,居然扯出个笑:“…跑什么,滑倒了怎么办。”

声音嘶哑,气若游丝。

钟夏夏抓住他手臂,入手一片湿黏。是血,还在往外渗。“你…”她嗓子发紧,“伤哪儿了?”

“小伤。”他想站直,腿却一软,整个人往下坠。侍卫慌忙架住,他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抬进去!”钟夏夏厉声,“快!”

众人手忙脚乱把他抬进房。烛光下,伤势更触目惊心。左肩一道刀伤,深可见骨,血浸透半边衣裳。腰间还有箭伤,箭杆折断,箭头留在肉里。

钟夏夏手在抖。她强迫自己冷静,扯开他衣襟检查。伤口外翻,边缘发黑。“有毒。”她声音发颤。

“嗯。”洛景修闭着眼,“箭上抹了东西。别怕…死不了。”

“谁干的?”她咬牙。

“老熟人。”他扯扯嘴角,“三皇子余党。埋伏在回京路上,三十多人。啧,还真看得起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钟夏夏知道,那必是一场恶战。三十多个死士围杀,他能活着回来已是奇迹。

大夫匆匆赶到,看见伤势倒抽冷气。“这毒…是‘阎罗笑’!”

又是毒。钟夏夏指甲掐进掌心。上次宫宴是朱颜烬,这次是阎罗笑。那些人,铁了心要他的命。

“能解吗?”她问。

大夫额头冒汗:“需先拔箭,再清创解毒。但箭在心脉附近,稍有不慎…”

“拔。”洛景修忽然开口,眼睛仍闭着,“我自己来。”

“不行!”钟夏夏按住他,“你疯了?!”

“我没疯。”他睁开眼,看她,“夏夏,你信我。这毒发作快,等大夫犹豫完,我尸体都凉了。”他握住她手,“你帮我。”

她盯着他眼睛。那双总是盛着算计或笑意的眸子,此刻清明坚定。她知道他说得对,毒箭必须立刻处理。但…

“怎么做?”她听见自己问。

“烧刀,烈酒,纱布。”他报得流畅,“再让人去我书房,暗格里有个白玉盒,拿来。”

命令传下去,很快备齐。钟夏夏握着烧红的匕首,手抖得厉害。洛景修靠在榻上,衣襟敞开,露出狰狞伤口。他看着她:“怕?”

“怕。”她承认,“怕你死。”

他笑了:“不会。我舍不得。”

她深吸口气,俯身。匕首贴近皮肉时,能听见细微的“滋滋”声。洛景修身体绷紧,牙关咬得死紧,却没出声。汗从他额角滚落,混着血,滴进衣领。

箭头嵌得很深。她一点点往外挑,每动一下,血就涌出来。纱布很快染红,换了一块又一块。满屋都是血腥味,混着皮肉烧焦的糊味。

终于,“铛”一声轻响,箭头掉进铜盆。洛景修浑身一松,瘫在榻上,脸色白得像纸。钟夏夏扔掉匕首,手还在抖,却立刻给他止血上药。

白玉盒送来了。里面是青色药膏,泛着奇异香气。她挖出一大块敷在伤口上,药膏触口即化,渗进皮肉。洛景修闷哼一声,随即长出口气。

“这是什么?”她问。

“解毒膏。”他闭着眼,“师父给的,能解百毒。”顿了顿,“只剩这最后一盒了。”

她心口发紧。最后一盒,用在今天。若下次…

“没有下次。”他像看穿她心思,“这次是我大意。以后不会了。”

包扎完毕,大夫又开了内服的药。等一切妥当,已是丑时。风雪未停,屋里却暖得让人发汗。烛火把两人影子投在墙上,晃晃悠悠。

钟夏夏坐在榻边,盯着他包扎好的伤口。“为什么…”她声音很轻,“为什么总是你受伤?”

他睁眼看她:“因为我是你夫君。护着你,天经地义。”

“我不要你护。”她眼眶发红,“我要你活着。”

“我在活着。”他抬手,想碰她脸,却牵动伤口,皱眉吸气。

她握住他手,贴在脸颊上。他的手很凉,带着血腥味和药味。她却觉得,这是世上最让她安心的温度。

“睡吧。”她哑声说,“我守着你。”

“一起。”他往里挪了挪,空出位置。

她犹豫:“会碰到伤口。”

“不会。”他固执,“你不在旁边,我睡不着。”

她只好和衣躺下,小心翼翼避开他伤处。刚躺好,他就伸手环住她腰,把人揽进怀里。动作很轻,却不容拒绝。

“洛景修…”她僵着不敢动。

“嗯。”

“你心跳好快。”

“吓的。”他实话实说,“差点见不到你,能不怕么。”

她鼻子一酸,转身面对他。黑暗中,只能看见他模糊轮廓。“下次…”她哽咽,“下次别这样。打不过就跑,不丢人。”

他笑了,胸腔震动:“跑?那我洛景修的脸往哪儿搁。”

“脸重要还是命重要?”

“你重要。”他答得很快,“所以更不能跑。跑了,他们以为你好欺负,转头就去算计你。不如一次打服,让他们再不敢动心思。”

她无话可说。这个男人,总是用最狠的方式,护她周全。

风雪敲窗,屋里却很静。两人都不说话,只听彼此呼吸。良久,洛景修忽然开口:“夏夏。”

“嗯?”

“若我真死了…”

“不准说。”她捂住他嘴。

他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了,你就改嫁。找个温柔体贴的,别找我这样的。”

她盯着他,黑暗中眼睛亮得惊人:“洛景修,你再说一遍。”

“…我错了。”他立刻认怂。

“你听着。”她撑起身,俯视他,“你若敢死,我立刻带着你的家产改嫁。嫁给你的死对头,天天在他耳边骂你。让你在下面也不得安生。”

他愣住,随即低笑出声。笑得太厉害,牵动伤口,又疼得吸气。“…狠还是你狠。”

“所以,”她躺回去,抱住他,“好好活着。为我活着。”

他收紧手臂,吻她发顶:“好。”

后半夜,钟夏夏睡得不安稳。梦里全是血,他倒在她怀里,怎么喊都不应。惊醒时,天已微亮。风雪停了,晨光透过窗纸,照得屋里朦胧。

她侧头看洛景修。他还在睡,眉头微蹙,呼吸平稳。她轻轻掀开被子,查看他伤口。纱布干净,没再渗血。毒应该解了。

她松口气,想起身去煎药。刚动,他就醒了。眼睛没全睁开,手却准确抓住她手腕:“去哪儿?”

“煎药。”她轻声,“你再睡会儿。”

“不睡了。”他坐起来,动作牵动伤口,闷哼一声。钟夏夏赶紧扶住:“别乱动!”

“没事。”他活动下肩膀,“这药膏效果好,伤口已经结痂了。”

她不信,非要拆开纱布看。果然,昨天还狰狞的伤口,今天已长出粉红新肉。那药膏…真是神物。

“师父给的,自然不一般。”他得意,随即又垮下脸,“可惜没了。下次得找老头再要。”

“没有下次。”她瞪他。

“好,好,没有。”他举手投降。

侍女送药进来,钟夏夏接过,试了温度,递给他。他乖乖喝完,眉头都不皱。喝完药,他忽然说:“夏夏,帮我个忙。”

“什么?”

“把我那件染血的外袍拿来。”

她不解,还是让人取来。玄色大氅浸透血,已经干涸发硬,散发着浓重血腥味。洛景修接过来,抖开,指着上面几处破损。

“这里,是刀砍的。这里,是箭射的。这里…”他指尖划过一道裂口,“是被人从背后偷袭,我用胳膊挡的。”

他抬起头,看着她:“记清楚。这些伤,都是为你受的。”

钟夏夏心脏猛跳:“…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勾起唇角,“你得负责。负责给我疗伤,负责照顾我,负责…”他凑近,声音压低,“负责把吓掉的魂儿,给我补回来。”

她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脸腾地红了:“洛景修!你都伤成这样了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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