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黎明归来(2/2)
为平反,为复仇,为公道。
洛景修站到她身边。“后悔吗?一旦起兵,没有回头路。”
“不后悔。”钟夏夏看向他,“你呢?要造你父亲的反,后悔吗?”
“他先放弃我的。”洛景修眼神冰冷,“七年前那杯毒酒,斩断了父子情分。”
钟夏夏点头。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北境军集结。骑兵,步兵,弓箭手。黑压压一片,像乌云压城。
王猛统计人数。
“十万大军,三日集结完毕。粮草够用三月,兵器充足。小姐,何时出发?”
“十日后。”钟夏夏下令,“先派人联络其他边关守将,愿意加入的欢迎,不愿意的……别挡路。”
“是!”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北境动起来,像沉睡的巨兽苏醒。消息很快传到京城。
朝野震动。
皇帝摔了茶杯,怒吼:“逆子!逆贼!发兵!给朕剿灭他们!”
但谁去剿?
沈家军当年是边军精锐,现在由沈钟山之女率领,战斗力更强。加上废太子名分,许多将领观望。
局势微妙。
钟夏夏利用这时间,整顿军队。她从小在军营长大,懂兵法。洛景修懂朝堂,懂人心。
两人配合,事半功倍。
七日后,大军集结完毕。誓师大会上,钟夏夏穿着父亲留下的铠甲,站在点将台上。
台下十万将士,肃穆无声。
“七年前,沈家蒙冤。”她声音不大,但传遍全场,“我父亲沈钟山,镇守北境三十年,最后落得叛贼骂名。”
“今天,我要为他平反。”
“不是为我沈家,为所有被冤杀的忠臣良将。为天下还有公道二字!”
话音落,将士齐吼:
“平反!平反!平反!”
声震云霄。钟夏夏握紧虎符,看向南方。京城,皇宫,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等着。
我来讨债了。
大军开拔,向南进军。沿途城池,有的投降,有的抵抗。投降的收编,抵抗的攻破。
钟夏夏严禁屠城,严禁劫掠。
她只要公道,不要暴政。这赢得民心,许多百姓主动投军。队伍像滚雪球,越来越大。
一个月后,到达黄河。
对岸就是中原,京城在千里之外。但朝廷军已经布防,五十万大军,严阵以待。
大战在即。
夜晚,钟夏夏站在黄河边。河水奔腾,像她此刻心情。洛景修走来,给她披上披风。
“紧张?”
“嗯。”钟夏夏承认,“十万对五十万,胜算不大。”
“我们有民心。”洛景修指向对岸灯火,“你看,百姓在等我们。他们受够了贪官污吏,受够了不公。”
确实。
对岸许多百姓偷偷渡河送粮,送情报。他们支持这支“叛军”,因为叛军比朝廷仁政。
“明天渡河。”钟夏夏下定决心。
“我打头阵。”洛景修说。
“不行。”钟夏夏转头看他,“你是主帅,不能冒险。”
“你是主帅夫人,更不能冒险。”洛景修笑了,“让我去。赢了,你赏我。输了,你逃。”
“别说晦气话。”
钟夏夏瞪他,但心里暖。这男人总想挡在她前面,像七年前求娶她,像现在要打头阵。
傻。
“一起。”她说,“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洛景修看着她眼睛,点头。“好。”
第二天清晨,渡河开始。
战船百艘,冲向对岸。朝廷军箭如雨下,许多士兵落水。但北境军悍不畏死,强行登陆。
洛景修冲在最前。
他剑法凌厉,连斩数将。钟夏夏指挥弓箭手掩护,压制敌军。两人配合默契,像演练过千百遍。
血战半日,终于登岸。
但朝廷军太多,层层包围。北境军虽勇,但寡不敌众。眼看要败,突然侧翼大乱。
一支骑兵杀入敌阵。
领头是个年轻将军,银甲白袍。他高喊:“西凉军三万,助沈小姐平反!”
西凉军?
钟夏夏愣住。西凉王是她父亲旧友,七年前沈家出事,他保持中立。现在怎么来了?
洛景修看出她疑惑。
“我联络的。”他边杀敌边说,“西凉王欠你父亲人情,我派人送了信。”
原来他有暗中安排。
钟夏夏来不及细想,抓住战机。“全军突击!击溃中军!”
有了西凉军加入,战局逆转。朝廷军溃败,逃的逃,降的降。北境军乘胜追击,连破三城。
消息传回京城,皇帝慌了。
他调集所有兵力,固守京城。但许多将领倒戈,加入平反军。两个月后,大军兵临城下。
京城被围。
钟夏夏站在城外山岗上,看着这座皇城。七年前,她从这里逃出,满身血污。
现在,她回来了。
带着十万大军,带着父亲冤屈,带着母亲仇恨。洛景修站在她身边,同样看着皇城。
“最后一步了。”他说。
“嗯。”钟夏夏握紧剑柄,“你说,他会投降吗?”
“不会。”洛景修了解父亲,“他宁可死,也不会认错。”
那就只能强攻。
但攻城会死很多人。钟夏夏犹豫,她不想无辜士兵送死。这时,城门突然开了。
不是投降,是使者。
一个老太监颤巍巍走出,捧着圣旨。“陛下有旨,传废太子洛景修、沈氏钟夏夏进宫觐见。”
鸿门宴。
钟夏夏和洛景修对视。去,可能死。不去,攻城更惨烈。
“我去。”洛景修说。
“一起。”钟夏夏坚持,“就像你说的,要死一起死。”
两人只带十名亲卫,进宫面圣。
皇宫依旧富丽堂皇,但气氛压抑。侍卫眼神闪烁,宫女低头疾走。像暴风雨前的寂静。
大殿上,皇帝坐着。
他老了,头发花白,但眼神锐利。看着洛景修和钟夏夏走进来,他笑了。
“逆子,逆贼,终于来了。”
“父皇。”洛景修行礼,“儿臣来清君侧。”
“清君侧?”皇帝冷笑,“清到朕头上了?洛景修,朕是你父亲!”
“父亲会给儿子下毒吗?”洛景修抬头,眼神冰冷,“七年前那杯酒,父皇忘了?”
皇帝脸色微变。
“是张伯干的。”
“张伯是您的刀。”钟夏夏开口,“陛下,我父亲呢?他也是您的刀,用完了就折断?”
“沈钟山谋反,证据确凿。”
“证据是您伪造的。”钟夏夏从怀中掏出一叠信,“这是张伯临死前给的,上面有您的笔迹。”
她扔出信件。
散落一地,每封都是皇帝密令。陷害忠良,排除异己,甚至勾结外敌。
铁证如山。
皇帝脸色铁青,但依然强硬。“那又如何?朕是天子,想杀谁就杀谁!”
“所以您不配当皇帝。”洛景修拔剑,“请父皇退位。”
“你敢弑父?”
“不敢。”洛景修剑尖指向地面,“但若父皇不退,儿臣只能清君侧。”
对峙。
大殿死寂,能听见烛火噼啪声。皇帝盯着儿子,眼神复杂。恨?怒?还是……一丝悔意?
最后,他叹气。
“罢了。”他摘下玉冠,放在龙椅上,“这皇位,给你。但朕有个条件。”
“说。”
“留朕性命,让朕去皇陵守墓。”皇帝看着洛景修,“这是你最后尽孝的机会。”
洛景修看向钟夏夏。
钟夏夏点头。杀皇帝会引起动荡,让他退位守墓更稳妥。而且,活着赎罪,比死更痛苦。
“好。”洛景修答应。
皇帝笑了,笑声苍凉。“朕输了,输给你,输给沈家丫头。但朕不后悔,帝王之路,本就如此。”
他起身,走下龙椅。
走过钟夏夏身边时,他停顿。“你母亲……是朕对不起她。告诉她,来世朕还债。”
钟夏夏咬紧嘴唇,没说话。
皇帝走了,在侍卫护送下去皇陵。大殿只剩洛景修和钟夏夏,还有空荡荡的龙椅。
“结束了。”洛景修说。
“没有。”钟夏夏看向他,“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
钟夏夏走到龙椅前,转身坐下。她穿着铠甲,染着血污,但气势惊人。
“沈家平反,我母亲追封。这些,你要做到。”
“我会。”洛景修单膝跪地,“新君洛景修,在此立誓:为沈家平反,为天下清明。”
新君。
这个词让钟夏夏心里空了一下。他当皇帝了,她呢?沈家小姐?废太子妃?
还是……皇后?
“起来吧。”她站起,“我去看看我母亲故居。”
她转身离开大殿,没回头。洛景修看着她背影,眼神黯淡。她还是不愿意。
没关系。
他有一辈子时间,等她回头。
三个月后,新帝登基。
大赦天下,平反冤案。沈钟山追封忠武王,沈家重建忠烈祠。钟夏夏母亲追封一品诰命。
所有参与沈家冤案的人,全部处斩。
朝堂清洗,换上一批清廉官员。洛景修勤政爱民,很快赢得民心。天下渐渐安定。
但钟夏夏要走了。
她收拾行装,准备回北境。那里才是她的家,京城太闷。洛景修来送她,在宫门外。
“一定要走?”他问。
“嗯。”钟夏夏上马,“北境需要人镇守,我去最合适。”
“可以派别人去。”
“我想去。”钟夏夏看他一眼,“洛景修,你是好皇帝,但不是好丈夫。我们……算了吧。”
她扯动缰绳,马匹转身。
但洛景修抓住缰绳。“钟夏夏,你还欠我一场洞房。”
“那是你说的,我没答应。”
“那我求你。”洛景修看着她,“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不是皇帝求臣子,是男人求女人。”
钟夏夏愣住。
他眼神真诚,带着恳求。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此刻卑微得像等待判决的囚徒。
她心软了。
七年陪伴,生死与共。说不心动是假,但她怕。怕皇宫牢笼,怕失去自由。
“我不会被困在宫里。”洛景修看出她顾虑,“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只求你,偶尔回来看看我。”
这条件太诱人。
钟夏夏犹豫。最终,她叹气。“一年。一年后如果我还不愿意,就和离。”
“好。”洛景修笑了,“一年也行。”
他松开缰绳,看着她骑马远去。背影在夕阳下拉长,像一幅画。他站在宫门外,直到看不见。
太监小心翼翼问:“陛下,回宫吗?”
“回。”洛景修转身,“把凤仪宫收拾出来,按沈家老宅样式。她喜欢那种。”
“是。”
一年后,北境。
钟夏夏站在城楼上,看着南方。这一年她整顿边关,击退匈奴三次进攻。北境安定,百姓安居。
但她总想起京城。
想起那个男人,想起他最后说的“一年”。期限到了,她该回去了。
或者不回去。
“小姐。”王猛走来,“京城又来信了。”
每个月一封信,从不间断。洛景修写北境军饷,写朝堂趣事,写他想她。但从不催她回去。
越这样,她越想回去。
该死的心软。
钟夏夏拆开信。这次内容不同,只有一行字:“边关下雪了吗?京城也下了。想你。”
她抬头,天空飘起雪花。
真的下雪了。
“王叔。”她收好信,“我要回京一趟。”
“回京?”王猛惊讶,“小姐不是不喜欢那里吗?”
“去看看。”钟夏夏转身下城楼,“很快就回来。”
她快马加鞭,十日后到京城。没通知任何人,直接进宫。守卫认得她,放行。
她走到御书房外。
听见里面说话声。洛景修在批奏折,大臣在汇报。她推门进去,所有人愣住。
洛景修抬头,看见她。
他手里的笔掉了,墨汁溅在奏折上。但他不管,起身走过来。“你……回来了?”
“嗯。”钟夏夏环顾四周,“凤仪宫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洛景修声音发颤,“按沈家老宅样式,你喜欢的梨花木家具,北境的地毯……”
“带我去看看。”
两人离开御书房,留下目瞪口呆的大臣。凤仪宫果然按沈家老宅布置,连院子里那棵老槐树都移栽了。
钟夏夏走进正殿,看见桌上摆着两杯酒。
合卺酒。
“这是……”她转头。
“补的洞房。”洛景修拿起一杯,“七年前欠你的,现在补上。愿意吗?”
钟夏夏看着他,许久。
她拿起另一杯,与他手臂交缠。酒入喉,辛辣回甘。像他们这七年,苦尽甘来。
酒杯落地,碎裂。
洛景修抱起她,走向内室。红烛高烧,锦帐低垂。这一夜,才是真正洞房花烛。
窗外飘雪,无声温柔。像迟来七年的圆满,终于降临。
黎明时分,钟夏夏醒来。洛景修还在睡,手臂环着她。她没动,看着帐顶。
也许,这样也不错。
有自由,有牵挂。有北境,有他。沈家冤屈已平,母亲得追封。仇报了,债还了。
该开始新生活了。“醒了?”洛景修声音慵懒。
“嗯。”钟夏夏转身看他,“洛景修,我有个条件。”
“说。”
“每年我要回北境三个月,你不能拦。”
“好。”
“我不参与后宫争斗,你不准纳妃。”
“本来就没打算纳。”
“还有……”钟夏夏想了想,“暂时没想到,想到再说。”
洛景修笑了,搂紧她。“都答应。只要你留下,什么都答应。”钟夏夏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也许这就是结局。不是完美,但真实。有恨有爱,有血有泪,但最终走到一起。
窗外的雪停了,阳光照进来。
新的一天,新的开始。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一起走。直到白头,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