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同心伊始(1/2)

烛火劈啪炸开第三颗灯花时,钟夏夏咬破了指尖。

血珠渗出来,圆润,鲜红,悬在白皙指尖摇坠不坠。

她没看洛景修,只盯着自己手指,像在确认什么。然后抬起手,将那滴血按进他摊开的掌心。

“以此为誓。”

她声音很平,没有颤抖,没有激昂,平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背盟者,血债血偿。”

血珠在他掌心纹路里洇开,温热的,黏腻的,带着铁锈味道。

洛景修垂眼看着那抹红,掌心皮肤传来她指尖冰凉触感。他没动,任由血渗进肌里。

烛光在他脸上跳动,投下深深浅浅阴影。

“钟夏夏,”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厉害,“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她收回手,指尖残留血色在烛光下泛暗,“我在绑一条船。沉了,一起淹死。”

洛景修抬起眼,目光锁住她。她脸上没有表情,杏眼里却烧着火,那火苗跳跃,映着他影子,也映着她自己破碎倒影。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钟夏夏笑了,笑意没到眼底,“洛景修,都到这一步了,你还问为什么?金殿上我踹门闯进去时,你难道没看见?箭雨里你扑过来时,我没感觉到?还是说——”她向前倾身,烛火在她瞳仁里缩成两点寒星,“你到现在,依然不信我?”

沉默蔓延。窗外有风掠过树梢,枝叶摩擦声沙沙响,像无数窃窃私语。

屋内烛火晃动,墙上影子跟着扭曲变形。良久,洛景修合拢掌心。

血黏在皮肤上,温热渐渐转凉。他握紧拳头,像要把那点温度攥进骨头里。

“我信。”他说。

两个字,砸在地上,有重量。钟夏夏呼吸一滞。

“我信你金殿上掷出证据时,没想过后路。我信你调动暗桩时,没留半分余地。我更信——”他松开拳头,掌心那抹红已经晕开,糊成一片,“你咬破手指时,是真的打算,把命押上这张赌桌。”

他站起身,绕过桌案,走到她面前。烛火被他身形挡住,钟夏夏整个人陷进阴影里。

“所以,”洛景修弯腰,视线与她平齐,“我也押。”

他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不是金印,而是一块玄铁令牌,半个巴掌大小,边缘磨得光滑,正面阴刻着一个“洛”字,背面是繁复虎纹。

“洛家暗卫令。”他将令牌放在她面前桌案上,与金印并排,“凭此令,可调动我麾下所有死士,三十六处暗桩,七条情报线,还有——”他顿了顿,“我在北境埋的三颗钉子。”

钟夏夏盯着那块令牌。

玄铁在烛光下泛着幽暗冷光,“洛”字笔划深峻,像用刀刻进骨头里。她知道这块令牌分量——那是洛景修最后底牌,是他父亲留给他的,保命用的东西。

“你疯了?”她抬头看他。

“疯了?”洛景修直起身,烛光重新照进他眼底,那里一片清明,“钟夏夏,从你踹开金銮殿门那刻起,我们俩——早就疯了。”

他转身走到墙边矮柜前,打开柜门,取出两只酒杯,一壶酒。

酒是陈年梨花白,壶身冰凉,凝着水汽。他倒满两杯,酒液清澈,映着烛火碎光。

“没有三牲,没有香烛。”他端着酒杯走回来,递给她一杯,“只有这壶酒,和两滴血。”钟夏夏接过酒杯。

瓷杯触手温润,酒香钻进鼻腔,带着梨花香甜后调。她看着杯中自己倒影,扭曲,晃动,像个陌生女人。

“喝吗?”洛景修问。

钟夏夏没说话。她抬起眼,看向他。烛火在他身后跳跃,他整个人立在光与暗交界处,肩线挺直,下颌绷紧,可眼底那片冰,不知何时已经化成了水——滚烫的水。

她端起酒杯,手腕一转,手臂穿过他臂弯。

交杯酒。这个动作她做得自然,像演练过千百遍。洛景修手臂僵了一瞬,随即放松,任由她勾住。

两人距离拉近,近得能看见对方睫毛颤动,能闻到彼此身上血腥味、药味、还有夜露清凉气息。

“喝了这杯酒,”钟夏夏盯着他眼睛,“从此你我——”

“祸福同担。”洛景修接过话,“生死共赴。”酒杯相碰,清脆一声响。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酒液滚过喉咙,辣,然后泛起甜。钟夏夏放下酒杯时,指尖微微发抖。

不是怕,是某种东西在血液里烧起来,烧得她四肢百骸都发烫。

洛景修也放下酒杯。他没松开手,反而就着交杯姿势,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现在,”他声音压得很低,热气拂过她耳廓,“该谈谈正事了。”

钟夏夏后退半步,手臂从他臂弯抽出来。方才那点旖旎瞬间散尽,空气重新冷下来。

“坐。”她指向对面椅子。

两人重新落座,中间隔着桌案,烛火,还有并排摆放的金印和暗卫令。像谈判双方,可筹码已经混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皇帝今日赏赐,”洛景修先开口,“是毒药。”

“我知道。”钟夏夏指尖敲击桌面,哒,哒,哒,“兵部右侍郎,北境防务,三个月——他要你在兵部搅浑水,顺便把你架在火上烤。”

“你那诰命和采买差事也一样。”洛景修看着她,“内宫水深,背后牵扯无数利益网。你动哪条线,都会扯出一串人。”

“所以?”钟夏夏挑眉。

“所以不能蛮干。”洛景修从袖中抽出一张纸,摊开在桌上。是张简略朝局图,上面标着各方势力、姻亲、门生故吏,“我们要找到最薄弱那环,一击即中。”

烛火照亮纸面墨迹。钟夏夏凑近看。

图绘得精细,六部要员、后宫妃嫔、边关将领,甚至几个大商户都标在上面,之间用细线连接,注明关系。她手指点在其中一条线上:“李尚书倒台,他空出来位置,谁会补上?”

“按惯例,该是左侍郎曾望。”洛景修在“曾望”二字上画了个圈,“但曾望是皇后表亲。”

“皇后……”钟夏夏皱眉,“二皇子生母。”

“对。”洛景修又画出一条线,连向“二皇子”,“皇帝近年身体渐衰,储位之争暗流汹涌。大皇子占嫡长,但生母早逝,外家不显。二皇子有皇后和曾家撑腰。三皇子年幼,但其母妃得宠。”

钟夏夏盯着那张图,脑子里飞速旋转。

“所以这次构陷你,可能不止是朝堂党争。”她抬头,“还牵扯储位?”

“大概率是。”洛景修指尖敲在“二皇子”三字上,“我父亲手握北境兵权,我若倒台,兵权便会落回兵部——而兵部,如今大半是曾家掌控。”

钟夏夏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

不是简单构陷,是一场针对兵权的精心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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