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永远年轻,说话永远难听(2/2)

“三师姐!你回来啦!可想死我了。”

变脸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江不晚惊奇的睁大了眼睛,看看疼得龇牙咧嘴却努力挤出笑容的慕佶,又看看一旁含笑而立的空思澄。

她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二师兄和六师弟,似乎和半年前她离开时不一样了。

具体哪里变了,她说不上来。

二人将还有些懵懂的江不晚拉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清水,然后便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兴致勃勃地讲述起来。

从半年前那日,师尊身边突然出现神秘的契约灵兽开始,到空思澄鼓起勇气问道,再到慕佶被腓腓忽悠着走上体修之路……

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所以,目前二师兄修炼了魂术,修为也晋升为炼气六十层。而我——”

慕佶指着自己身上的淤青,语气夸张,脸上却带着一丝自豪:

“每日被腓腓暴打炼体,不过效果显着,如今修为也已经到了炼气三十二层!感觉身体里那两股乱窜的力量,都安分了不少。”

江不晚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不时点点头。

待他们说完,她抬起手,比划道:

“你们觉得过得开心,就好。”

“所以三师姐——”慕佶凑近了些,语气带着怂恿:

“你也去找师尊吧。只要你肯主动去问,师尊一定会告诉你她原本对你的规划。”

“你就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在外面风餐露宿,冒着生命危险猎杀寒兽,吃那么多苦头了。”

江不晚闻言,脸上的微笑依旧,却坚定地摇了摇头,表示拒绝。

她不觉得自己在吃苦头。

她怕他们继续劝说,连忙用手语解释道: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也很好。”

有可以相互扶持、真心关怀她的家人,有可以自由来去、不受拘束的空间。

对她而言,已经很好,好到让她心满意足。

至于那位只知道一次次下达任务、让她在外奔波、遍体鳞伤的师尊?

至于这么多年来,独自穿梭在危险的外荒,与凶残的寒兽搏杀,忍受伤痛与疲惫的日夜?

不重要,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其实,在林珺然的六个弟子里,江不晚或许是最不恨她的那一个。

她本是中州某个小世家,从小培养的死士。

她天生不能说话,每日面对的只有没完没了的残酷训练和任务失败后更为残酷的惩罚。

她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

后来,她被指派到了那个世家大公子的身边,作为暗处的影子护卫。

江不晚并不知道,在外人眼中,那位大公子是个不学无术、腹中草莽的纨绔子弟。

她只觉得大公子那样很好,哪里好,她也不知道。

跟大公子跟得久了,她才懵懂地明白,那或许就是家人,那就是自由。

大公子有家人,她也应该有。

大公子是自由的,她也应该是自由的。

于是,江不晚选择了出逃。

在被一路追杀中,遇到了林珺然。

林珺然出手,解决了那些追兵。

“跟我走,拜我为师。我可以给你一定的自由,也可以给你相互扶持的家人。如何?”

林珺然从未许诺过会好好对待她,会保护她,会教导她。

她给出的,仅仅是有限的自由和名义上的家人。

还有被需要的感觉,那是存在的意义。

江不晚,她对于林珺然来说,出现的一点也不晚。

所以,在江不晚那简单而固执的逻辑里,林珺然从未违反过自己的诺言。

因此,当大师姐、二师兄和六师弟私下里谋划,想要寻找机会控制住师尊,将她荣养起来,以结束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时,江不晚默默表达了支持。

当四师妹和五师妹一心想着努力猎杀寒兽,收集更多兽丹,期盼着师尊的内伤能早日康复时,江不晚也同样表示了支持。

这不就是相互扶持吗?

林珺然告诉她的。

她也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

“好,三师妹。”

空思澄看着江不晚那平静而满足的眼神,不再勉强,含笑点头:

“你觉得开心,那便最好不过。”

江不晚闻言,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更为真切的笑容。

“那么,三师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空思澄关切地问道。

江不晚想了想,然后用手语比划道:

“等师尊召见。然后,接任务。离开。”

她的生活轨迹,简单得像一条直线。

“三师姐,你在外面,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遇到危险不要硬拼,保命要紧。”

慕佶忍不住叮嘱道,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

空思澄则是立刻行动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将他这半年来炼制的各种完美品质的丹药分门别类,一瓶一瓶地拿出来,不由分说地、一股脑地塞进江不晚的怀里。

他一边塞,一边絮絮叨叨地嘱咐:

“三师妹,阿晚,我不知道你这次会停留多久,什么时候又会离开,怕到时候来不及准备,干脆现在都给你。”

“你看,每瓶丹药上都贴了标签,写了名字和功效,你记得带在身上,不要舍不得用。”

“受伤了就吃疗伤丹,灵力耗尽了就吃补气丹,千万别省着。吃完了就回来拿,知道吗?二师兄现在能炼很多了。”

江不晚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她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

自始至终,腓腓都没有现身与江不晚接触。

尽管它通过遍布山峰的阵法,对江不晚的归来、以及她与空思澄、慕佶的所有对话都了如指掌。

在腓腓看来,江不晚就像是一个被放出去的风筝。

她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强烈的情绪和独立的思想。

她的根,她的线,始终牢牢系在天一山,系在这几个家人身上。

只要这根线还在,她就飞不高,也飞不远,永远会回到这里。

这样一个存在,不会,也无力给它的主人带来任何额外的烦恼与变数。

凝玉堂主卧。

中午,屠撰生传送过来的灵食格外的好吃,林珺然难得地多用了些,此刻正慵懒地躺在软榻上小憩,以消化腹中充盈的灵气。

这一觉,便睡到了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银霜。

“主人您醒了?”

一直守在外间的霜翎听到动静,连忙端着一杯温度恰好的清心茶走进来,服侍林珺然漱了口,这才禀报道:

“您的三位弟子,空思澄、江不晚、慕佶,此刻正在院门外等候,想给您请安。”

林珺然接过茶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润了润喉咙,才懒洋洋地开口:

“嗯,是有段日子没见过他们了。让他们进来吧。”

“是,主人。”

霜翎领命,转身走向院门。

院门外,慕佶听到开门声,看到霜翎的身影,立刻对着身旁的江不晚一阵挤眉弄眼,压低声音,带着点小小的得意和调侃:

“看吧!三师姐,还是你的面子大!我和二师兄可是有足足半年,都没能踏进这院门一步,见到师尊本人了!”

江不晚闻言,却不赞同地微微蹙起了眉头,用手语比划道:

“不可对师尊不敬。”

否则,六师弟你挨打。

慕佶也知道江不晚是关心则乱,连忙讨好地对她笑了笑,做了个封口的手势,不再多言。

尽管对师尊的印象已经大为改观,甚至心生感激,但毕竟那几年刻骨铭心的磋磨,还是在慕佶心底留下了深重的阴影,积威犹在。

说实话,面对林珺然时,他依旧不敢有丝毫放肆。

三人跟在霜翎身后,小心翼翼地踏入这间他们既熟悉又陌生的主殿。

熟悉的是那份无处不在的、属于师尊的威压与冷清,陌生的是殿内愈发精致华美、灵气盎然的陈设。

他们不敢抬头乱看,老老实实地走到殿中央,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触地,恭敬地行礼:

“弟子空思澄、江不晚\/慕佶、江不晚,给师尊请安。祝师尊福寿安康,修炼顺遂。”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林珺然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下方跪伏的三人,最终落在中间那个始终低垂着头、气息最为微弱的江不晚身上。

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带着惯有的凉薄与刻薄,打破了殿内的寂静:

“小哑巴,本尊不是让你把东西交给霜翎,然后就滚蛋吗?你怎么敢直接走的,嗯?”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

“是跪在外面把脑子跪傻了,还是活腻了,想换个死法?来,跟本尊说说。”

空思澄、慕佶:“……”

不愧是师尊!永远年轻,说话永远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