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佛也有火!(1/2)
天玄青被木菩珠那平静无波却压力十足的眼神盯着,只觉得后颈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直了腰板,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极了小时候被师尊考校功课时那般,从骨子里透出乖巧且怂的气息。
“好、好的木师妹。”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驱散喉咙间的干涩,让自己显得稍微镇定一些。
然后……
在木菩珠那默许般的注视下,他开始了他的长篇叙述。
他讲述着当时如何在一众天才少年中,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独自站在角落、衣衫朴素却背脊挺得笔直的君见痕。
如何被他那双沉静如水、却又蕴含着不屈火焰的眼神所打动,如何力排众议,将这个看似没有任何靠山、天赋也并非最顶尖的孩子,收为自己的开山大弟子。
木菩珠静静地听着,枯瘦的手指缓慢而规律地捻动着那串磨得光滑的深色佛珠。
朴的木珠相互摩擦,发出细微而持续的沙沙声。
她离开时,天玄青还是个需要她时常提点、甚至偶尔还需要她出手收拾烂摊子的不着调。
如今,竟也为人师表,开始承担起传承的责任了。
时光,当真如水逝去。
天玄青见大师姐并未出言打断,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些许,讲述得越发细致投入起来。
他讲到君见痕入门后是如何的懂事早慧,修炼起来又是如何的刻苦拼命,几乎不需人多言,便自行将一切做到最好。
讲到后来仿佛是命运安排般,陆续捡回来的徐昭昭、许洛宁、路随安。
每一个孩子的性格特点、天赋优劣,他们修行路上遇到的趣事、难关。
以及几位长老是如何为了不耽误这些好不容易得来的好苗子,拼了老命,放下身份和体面,只为了多赚取几块灵石,给他们换取最基础的修炼资源……
“孩子们也懂事啊……”
天玄青的语气里混杂着由衷的欣慰与难以抹去的心酸,声音不自觉地低沉下来:
“昭昭那孩子,性子倔,为了省下灵石给自己买点想要的炼剑材料,不肯开口,偷偷接了剿灭低阶妖兽的任务,结果遇到妖兽变异,差点……差点就把小命丢在那里。”
“洛宁那傻小子,看着莽撞,心里却明白,知道宗门困难,从来不主动开口要什么资源,就知道自己闷着头往死里练,好几次都练到脱力昏迷。”
“随安那孩子,心思细腻又敏感,总觉得自己资质不如师兄师姐,是拖累了宗门……”
他滔滔不绝,从弟子们磕磕绊绊的成长,讲到几位长老数百年如一日的不易与牺牲……
这一讲,便是足足一个多时辰。
内容琐碎、冗长,却充满了真实的情感,始终紧紧围绕着“我们这些年过得是多么多么不容易”这个核心主题。
木菩珠:“……”
她捻动佛珠的指尖,微不可察地加重了一丝力道,那规律的沙沙声似乎也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滞涩。
她想知道的是灵脉如何枯木逢春,不是要听这两百多年的宗门苦难史回忆录。
这些艰辛,她虽未亲历,但离宗前已见端倪,又何尝想象不到?
但她终究还是保持着沉默,将那一点点升起的烦躁压了下去,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天玄青此刻已完全沉浸在自己所描绘的往事画卷中,情绪饱满,言辞恳切,丝毫没有察觉到木菩珠周身那逐渐弥漫开的、几乎凝成实质的低气压。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光彩,终于提到了那个关键人物:
“……后来,就像是黑暗中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珺然便来了。木师妹你不知道,珺然这孩子,她……”
(此处省略五百字天花乱坠的夸奖)
“……乖巧可爱,懂事聪慧,天赋异禀,心地纯善,简直就是我们天一宗的福星,是上天垂怜,派来拯救我们于水火的小仙女……”
巴拉巴拉巴拉,唾沫横飞,眼神发亮,俨然一副沉浸在幸福中的炫徒狂魔模样。
这一夸,又是足足一个多时辰悄然流逝。
木菩珠:“…………”
她手中那串陪伴她度过无数寂寥时光的佛珠,已经发出了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仿佛下一刻就要不堪重负。
她看着眼前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完全忘了初衷的天玄青,感觉自己千年修持、自以为坚不可摧的禅心,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
她想知道的是灵脉!
是那根足以逆转乾坤的灵玉髓!
不是来听你在这里炫耀徒弟有多么完美无缺!
天玄青还在那里滔滔不绝,意犹未尽:
“……珺然她啊,虽然有时候是懒散了点,不爱动弹,也不见她如何刻苦修炼,但那是因为她体质特殊!天生灵体,亲近大道!”
“而且她特别有孝心,对我们这些长辈……”
“天、玄、青!”
终于,木菩珠忍无可忍。
她终究还是没能守住清净,犯了嗔戒。
一股浩瀚如渊海、却又凝练精纯如金刚实质的大乘期威压,毫无预兆地,如同九天倾覆的无形山岳,轰然降临在这方大殿之内。
这威压并非无差别覆盖,而是精准无比地、死死锁定在天玄青一人身上。
刹那间,空气仿佛被冻结,流动的光线似乎都为之扭曲、暗淡。
侍立一旁的褚云篆、屠撰生等人皆是脸色一白,胸口发闷,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天玄青正说到兴头上,眉飞色舞,被这突如其来的威压当头罩下。
仿佛一只被扼住喉咙的鸭子,所有激昂的话语瞬间卡死,整张脸憋得由红转紫,眼球都有些外凸,却连一个音节都无法再吐出。
他惊恐万状地看向木菩珠。
“天、玄、青。”
木菩珠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化作冰碴子,砸在天玄青的心头:
“你、已、经、说、了、整、整、三、个、时、辰、了。”
她抬手指了指窗外,日头早已越过中天,正不可逆转地向着西边沉落,橘红色的余晖透过窗棂,在大殿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所以,灵脉,到底,是怎么,修复的?”
她耗费了足足三个时辰的宝贵耐心与定力,听完了长达两百多年的艰辛铺垫和令人头皮发麻的徒弟赞美诗,结果最核心、最关键的信息,连个影子都没听到!
佛也有火!
佛也会生气!
而且生起气来,后果很严重!
天玄青被那如山威压镇得神魂颠倒,脑子嗡嗡作响,几乎成了一团浆糊,闻言懵了一下,几乎是凭借着本能,下意识地、带着点委屈地反问道:
“我、我刚才……没说吗?”
他感觉自己明明说了很多很多啊,从如何收徒讲到宗门不易,再到珺然多么美好……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
他这个茫然又无辜的反应,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木菩珠心中那根名为耐心的、早已绷紧到极致的弦。
木菩珠彻底放弃了徒劳的言语沟通。
只见她右手一翻,那尊陪伴她多年、饱经丹火淬炼、不知炼制过多少灵丹妙药、此刻却散发着冰冷沉重金属光泽的青铜炼丹鼎,凭空出现。
然后,在殿内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位德高望重、本该慈悲为怀的佛修大能,猛地抡起了那尊看起来足有千斤重、边缘还沾着些许药渍的丹鼎,对着天玄青那颗还在发懵的脑袋,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砰!”“阿!”
“砰!”“弥!”
“砰!”“陀!”
“砰!”“佛!”
“砰!”“你!”
“砰!”“没!”
“砰!”“说!”
砸一下,说一个字。
动作干脆利落,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确保不会真的把天玄青这位合体期宗主砸出个好歹来,但那份钻心的疼痛和强烈的眩晕感,绝对是顶级配置。
天玄青被砸得眼前金星乱冒,耳中钟鼓齐鸣,脑袋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啵”地鼓起了一个又红又亮、宛如寿桃般饱满的大包。
他整个人晕头转向,天旋地转,平日里努力维持的宗主形象瞬间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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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师姐!快快住手!”
旁边的褚云篆等人这才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劝阻。
虽然眼前这景象荒诞得让他们嘴角抽搐,很想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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