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就是这个味儿(1/2)

木菩珠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茫然。

“可如今……”

她抬起头,看向林珺然,那双总是清澈平和的眼眸里,第一次在林珺然面前,流露出清晰的、近乎孩童般无措的迷茫:

“禁制消失了。彻底地、连同那个世界一起,没了。师尊他们的尸骨回来了,是好事。宗门重建了,弟子们茁壮成长,也是好事。”

“可贫尼……贫尼再没有地方可去,没有仇敌可寻。”

没有血可偿。

没有恨可消。

她微微阖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贫尼这段时间,在后山打坐,诵经,试图平息心绪。可心里却好像被掏空了一大块。诵经千遍,心经万卷,不够,远远不够。”

“可贫尼也不知道,除了复仇,除了这件事,自己还能做什么,还该做什么。”

她睁开眼,看向林珺然,那眼神里的迷茫几乎要溢出来:

“天一宗如今发展得如此好,全都是你的功劳。宗门不需要贫尼做什么,弟子们都很优秀。”

“可是珺然,你说,贫尼是不是很没用?宗门没有付出什么,就连报仇,都报得如此虚无。”

“连仇人都找不到,连恨都不知道该恨谁。”

林珺然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玩笑神色,坐直了身体。

她看着眼前此刻仿佛失了剑鞘、茫然四顾的师叔,心里那点因被打扰而生的烦躁早已烟消云散,只剩下沉甸甸的唏嘘。

还有一丝心虚。

毕竟,域外魔界的消失,和她有直接关系。

她让十七吸光了那个世界的所有能量和物质,就是因为担心有朝一日木菩珠真的修炼到了渡劫期,穿越过去却发现域外魔界早就变成了一片死地。

万一承受不住,道心破碎,那她还得背负这个因果。

可是,禁制突然消失,对木菩珠好像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哪怕同门的尸骨返乡,可是灵魂却因为不被域外魔界承认,在陨落的时候便已经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这仇,确实报得虚无。

“师叔——”

林珺然的声音也放得柔和,带着她少有的认真:

“您怎么会没用?您为了这个目标,坚持了几千年,这份心志,这份毅力,整个修仙界有几人能及?”

“您从筑基期,一路修到大乘期,中间历经多少艰险,度过多少劫难?这本身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她斟酌着词句,不想让安慰显得苍白。

可她也知道,旁人的安慰,注定苍白无力。

对一个坚持了数千年目标的人来说,目标的消失,比目标的遥远更可怕。

木菩珠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充满了涩然:

“天意?因果?贫尼修佛,却也勘不破这不了了之的因果。只觉得前路断了。前面是悬崖,后面是绝路,进退不得。”

“断了吗?”

林珺然忽然反问,她身体前倾,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狡黠又充满煽动性的光芒。

木菩珠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师叔,只是禁制消失了而已。这只能说明,那个世界不再与咱们的世界相连,并不意味着它消失了,不是吗?”

但其实它就是消失了。

木菩珠一怔。

林珺然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发出“砰”的一声:

“所以,您怎么能就此停下?您应该立下更宏大的志愿。努力修行,勇猛精进。不仅要渡劫,更要得道成仙!”

但是,这个世界并不能真的让修士得道成仙。

“甚至,超越仙的界限,达到那传说中的境界,真正踏破虚空,横渡万界!”

自然,这也不可能实现。

除非木菩珠也有一个像十七那样的系统。

林珺然目光灼灼地盯着木菩珠,那双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

“到那时,诸天万界在您眼中再无秘密。您可以亲自去找!去找那个域外魔界,如果它还存在的话;去找类似的邪恶世界,如果它们存在的话。”

“您可以亲手了结这段因果,用更伟大的方式,不仅仅是复仇,而是守护,守护所有可能被魔物侵害的世界!”

一番话,说得林珺然自己都有些热血沸腾,主要是说high了。

总之,只要饼画的够大,声音足够激昂,就行了!

先把人从死胡同里拉出来再说!

至于那个世界消失的真相,等到木菩珠大限将至的那天,林珺然会告诉她的。

不是怕木菩珠会找她麻烦,只是,域外魔族的消失,太轻易了。

域外魔界的消失,也太轻易了。

就好像,好像……

一个人寒窗苦读几十年,不停的复读,宵衣旰食,用了自己毕生的努力,终于吊车尾考进了首都大学。

然后在大学里遇见了自己刚刚出生的小侄女,她被聘为了首都大学的校长。

更何况木菩珠努力的不是十几年,是三千多年,三千多年啊!

道心能不崩吗?

木菩珠彻底被林珺然这番天马行空的言论震住了。

那双清澈眼眸中的迷茫,被惊愕、思索,以及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火光所取代。

踏破虚空?

横渡万界?

了结因果?

这目标何其狂妄,何其渺茫,却又何其令人心潮澎湃。

虽然前路依旧是迷雾重重,但视野陡然开阔,不再局限于脚下那一方死水。

好像……

好像真的可以这么想?

如果真的能修炼到那种境界,如果真的能踏破虚空,那是不是真的可以找到域外魔界?

或者找到类似的邪恶世界,完成复仇的执念?

甚至,像珺然说的,不仅仅是复仇,而是守护?

木菩珠的心,被这番话搅动得波澜起伏。

数千年来,她第一次把目光投向那么遥远的地方。

看着木菩珠眼神的变化,林珺然心中暗喜。

有效果!

她立刻趁热打铁,脸上堆起最乖巧、最好学的笑容,话锋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当然了,师叔,宏伟目标也需要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在这个过程中,心境平和、陶冶性情也至关重要!”

“您看您最近心绪不宁,正是需要一些高雅艺术来舒缓调节!”

她双手合十,做出恳求状,眼睛眨巴眨巴,像只讨食的小猫:

“所以,亲爱的木师叔,您看……您能不能抽空,指点指点弟子我弹弹琴?或者吹吹箫?”

“正所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我觉得,只要我勤加练习,有您这样的名师指导,我的演奏必然会提升一大阶。”

“师叔,我一直觉得我定然能成为一介音修大能!当然了,这也是我的孝心嘛,顺便也陪您解解闷儿!”

林珺然说得情真意切。

木菩珠:“……”

木菩珠刚刚被踏破虚空寻仇论冲击得心神摇曳,下一秒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她瞬间从短暂遐想中清醒过来。

大可不必。

这大可不必。

所有激荡的心绪被一股更实际的、名为后怕的凉意浇灭。

她看了看林珺然那张写满期待的脸庞,又默默回想了一下那恐怖琴音的杀伤力。

阿弥陀佛。

木菩珠缓缓地、极其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的动作很慢,但每个弧度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清冽的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拒绝,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斩钉截铁:

“珺然,你的心意,贫尼心领。然音律之道,讲究天资悟性,更需心境纯粹,长久熏陶。”

“你……自有你的缘法与道。贫尼观之,你于音律之上,天赋异禀,恐非寻常教导所能驾驭,反易误入歧途。”

“此事,还是作罢为好。”

她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不教。

打死也不教。

林珺然:“……”

好神奇,第一次听到木菩珠说了这么长一段话。

不愧是大乘期修士,连换气都没有,一气呵成。

不过,她的意思,是拒绝吗?

是拒绝吧?

林珺然瞬间垮起了一张小猫批脸。

“不教就不教嘛……我很有天赋的,真的……您听我弹的那首《烟雨江南调》,多好听啊……”

木菩珠:“……”

我承认你的天赋,但是它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天赋。

真的珺然,听师叔的,收手吧。

你弹琴要命。

不过,被林珺然这么一搅和,木菩珠那双原本弥漫着空洞迷茫的眼眸,此刻明显不一样了。

多了几分活气。

木菩珠没有再久坐,她将那杯可乐饮尽,感受着最后一点冰凉和气泡在口中炸开的感觉,然后起身。

“珺然,今日……多谢你。”

她看着林珺然,目光复杂,包含了感谢、无奈、一点被惊吓后的余悸,还有一丝重新燃起的、微弱的光芒。

“师叔慢走。”

林珺然也站起身,送她到影音室门口,脸上恢复了那惯有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可乐好喝吧?明天我还请您喝!或者试试别的?我这儿还有雪碧、芬达……哦,还有奶茶!奶香茶香混合,特别好喝!”

木菩珠脚步微顿,听到这些古怪的名字,眼底掠过一丝好奇。

她的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弧度很小,几乎看不见,但确实是笑了:

“明日……再说吧。”

素白的身影缓缓融入琉璃阁外的光影中,消失在曲折的回廊尽头。

林珺然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长长地舒了口气,然后毫无形象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哎呀,开导人可真累,比刷剧累多了……”

她嘀咕着,转身走回影音室,把自己重新摔进柔软的沙发里,捞起那桶还没吃完的焦糖爆米花。

她也没心思再看新的电视剧,只是抱着爆米花桶,望着天花板发呆。

木菩珠的心结,非一日之寒。

她今天扯的大饼和插科打诨,顶多算是往那潭死水里丢了块石头,激起点动静。

但,有动静总比一潭死水强。

她相信木菩珠的心性,毕竟是能修到大乘期的人,心志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

给她一点时间,一点方向,她一定能重新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修行之道。

因为她曾经是天一宗最耀眼的明珠啊。

想到这儿,林珺然心情又好了起来。

她抓起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焦糖的甜味在口中化开,混合着玉米的香气。

“唔……好吃。”

她含糊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脚丫子在沙发上晃啊晃。

嗯,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现在,先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还有爆米花!

影音室内,暖黄色的灯光温柔地洒落,空气中弥漫着零食的香气。

林珺然瘫在沙发里,抱着爆米花桶,渐渐闭上了眼睛。

窗外,夕阳西下,天边染上了一片绚烂的晚霞。

云都山在暮色中显得宁静而祥和。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至于明天木菩珠还会不会来?

来了再说吧。

影音室内,柔和的灯光洒在柔软的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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