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何日君再来(1/2)
又是一个深夜,同样的喧闹声如同设定好的戏码,准时将林珺然从浅眠中惊醒。
她推开窗,清冷的月光洒入殿内,映照着她毫无波澜的面容。
无需多言,闻人熠与花亦梦也已起身,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他们再次走到了玉坤宫前,眼前的景象与前两夜一般无二。
宫人们乌压压地跪了一地,兰美人依旧跪在熟悉的位置,身形比昨日更加单薄憔悴,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皇后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说着与之前一字不差的台词,语气、神态,甚至连手指敲击扶手的节奏都分毫不差。
“两位师妹——”
闻人熠的声音低沉:
“我们恐怕真的被困住了。”
花亦梦揉了揉后脑勺,脸上写满了困惑与烦躁:
“怎么回事?那兰美人下毒的案子,我们不是已经查清楚,连真凶丽嫔都揪出来了吗?怎么又回到原点了?”
林珺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
她指尖掐诀,一抹灵光自她指尖闪现,如同暗夜中的萤火,指向一个明确的方向。
“根源未除,循环不止。走,去槐树下。”
三人再次来到那株枝繁叶茂、却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老槐树下。
与前两日相比,此时的槐树显得愈发诡异。
粗糙的树皮之上,布满了扭曲盘绕的暗色纹路,那些纹路仔细看去,竟像是一张张痛苦嘶吼的人脸。
“宠爱……陛下,我要宠爱……”
“冤枉啊……臣妾是冤枉的……”
“桀桀桀……死,你们都该死!一起下来陪我吧……”
若有若无的、充满了负面情绪的呓语和尖笑,仿佛直接响在三人的脑海深处,搅得人心神不宁。
浓郁的阴气几乎化作了实质的黑雾,缭绕在槐树周围。
花亦梦举起拳头,朝着那棵槐树狠狠打了一拳。却没想到一拳落空,拳意直接穿透了它,落在了后面的空地上。
林珺然冷笑一声,素手一翻,小粉红再次出现在掌心。
随着她灵力微吐,小旗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刹那间,霞光万道。
金光普照之下,那槐树上缭绕的阴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冰雪遭遇烈阳,迅速消融、蒸发。
树皮上那些扭曲的人脸发出更加凄厉痛苦的惨叫,疯狂地扭动挣扎,却无法摆脱功德金光的净化。
闻人熠和花亦梦见林珺然出手,立刻条件反射般一左一右上前,灵力运转,准备配合攻击。
然而,林珺然却随意地一摆手,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嫌弃:
“行了,一边待着去吧。不带你们,我一对一轻松解决;带着你们,我还得费心一拖二,平添麻烦。”
闻人熠与花亦梦动作一僵,相视一眼,脸上皆露出无奈的苦笑。
在此地,他们被压制在炼气十层的修为,面对这明显不凡的阴槐,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反而可能成为需要保护的对象。
两人默默后退数步,为林珺然留出足够的空间,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小粉红散发出的功德之光,如同无形的牢笼,将那阴槐的本体死死压制,其能级被强行限制在化神期左右。
虽然对于炼气十层的修士来说依旧遥不可及,但对于林珺然而言,这已然足够。
她甚至懒得动用更多精妙的法术。
只见她神识探入储物手镯,看也不看,如同抓糖豆一般,随手就抓出了一大把高阶符箓。
种类繁多,品阶最低也是七阶。
“去!”
她轻喝一声。
那一大把价值连城的高阶符箓,如同不要钱般,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流光,劈头盖脸地砸向了那株被功德金光压制得无法动弹的老槐树。
失去了阴气护体的槐树本体,在这些高阶符箓的狂轰滥炸之下,显得脆弱不堪。
粗壮的枝干被炸得断裂横飞,焦黑的树皮混合着腥臭的汁液四处溅射,那凄厉的惨叫声变得更加尖锐刺耳。
透过被炸开的树干裂缝,隐约可以看到,在庞大树干的内部中心,一个身着宫装的女子被无数蠕动的、如同血管般的树枝紧紧捆绑、缠绕着,早已没了声息。
正是那位兰美人。
而在她的身下,层层叠叠,竟是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森森白骨。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显然都是被这阴槐吞噬的可怜人。
而这些可怜人里,最多的便是女人。
后宫之中的女人。
“闻人师兄,花师姐。”
林珺然一边继续扔着符箓,一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别愣着了,去收尸。”
话音未落,两张高阶防护符箓,“啪”地一声,精准地贴在了闻人熠与花亦梦的后心。
闻人熠:“……”
花亦梦:“……”
两人再次相视无言,嘴角微微抽搐。
好吧,至少他们在小师妹眼里,除了是拖油瓶之外,还算有点收尸的实用价值。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一股比阴槐本身浓郁十倍、精纯百倍、带着古老、深沉、以及滔天怨念的阴寒之气,猛地从槐树根系下方的地底深处喷涌而出。
这股阴气是如此强大,甚至暂时冲破了小粉红功德金光的压制,化作一只巨大的、由纯粹阴气构成的鬼手,一把抓住那濒临毁灭的阴槐主体,猛地将其往地底深处拖去。
“咔嚓——!”
一声仿佛空间碎裂的脆响传来。
林珺然三人只觉眼前一黑,所有的景象都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开始曲、荡漾、碎裂成无数碎片。
预想中的黑暗和失重感并未持续太久,仿佛只是眨了下眼的功夫,脚下便传来了坚实的触感。
眼前的景象如同水波般再次重组、凝聚。
依旧是玉坤宫。
但眼前的玉坤宫,其奢华程度远超他们前两日所见。
雕梁画栋极尽精巧,金碧辉煌晃人眼目。
连空气中弥漫的熏香都带着一种腻人骨髓的甜馥,仿佛要将人溺毙在这极致的富贵温柔乡中。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富丽堂皇之下,却涌动着一股更深沉、更粘稠、几乎化为实质的阴郁与绝望之气。
闻人熠与花亦梦亦出现在林珺然身侧,两人迅速稳住身形,神色比之前更加凝重,警惕地环顾着。
林珺然银色的眼眸扫过四周,声音平静:
“方才那阴槐,不过是表象,或者说,是藏在地底那东西伸出来的一根触须,用来汲取养分和制造混乱的工具。”
“真正的幕后黑手,藏得更深。那股最后出现的阴气,带着极强的、近乎偏执的怨念与不甘,这循环秘境的根源,恐怕就在于此。”
花亦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紧了双臂:
“比那能制造日复一日循环的阴槐还厉害?那得是积累了多久、多深的怨气啊?”
“去看看便知。”
林珺然抬步向前,裙摆拂过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未发出丝毫声响。
这里的玉坤宫规模更加宏大,殿宇连绵,却死寂得可怕。
没有鸟鸣,没有虫嘶,甚至连风声都听不到。
只有他们三人轻微的脚步声,在空旷得能产生回音的殿宇间孤独地回响。
沿途所见的宫人,无论男女,皆面容呆滞,眼神空洞,行动僵硬迟缓,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着的提线木偶。
对于林珺然三人的出现,完全视若无睹,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扫地、擦拭等动作。
循着那怨念最浓郁、仿佛散发着腐臭味道的方向,三人来到了后宫中最巍峨、最华丽的一座主殿前。
殿门上方悬挂着的匾额,依旧写着“玉坤宫”三个鎏金大字。
笔力虬劲,却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森然鬼气,仿佛是用鲜血书写而成。
无需他们推门,那两扇沉重无比的、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殿门,便自行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开启了一道缝隙。
只见一名身着正红色凤袍、头戴九尾凤冠的女子,背对着殿门,跪坐在一个明黄色的蒲团之上。
她的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与哀伤。
她的面前,并非供奉的神佛塑像,而是一面巨大无比的、边缘缠绕着浓郁不化黑气的古老铜镜。
镜面并非光洁如常,而是浑浊不堪,如同搅动的泥潭,其上映照出的,也并非女子的容颜,而是后宫之中的喜怒哀乐。
无数张或美丽或扭曲的面孔在镜中飞速闪过,最终都化为绝望与怨恨。
“是幻蜃镜。”
闻人熠低声道,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愕,他快速向两位师妹解释道:
“幻蜃镜,乃是魔族一件颇为有名的魔器,并非以杀伤见长,但其特性极为诡异。”
“它能吸纳并固化生灵强烈到极致的执念与情感,并以此为核心,形成特殊的、近乎真实的领域空间,将目标困于其中,不断重复其最痛苦或最执着的场景。”
他眉头紧锁,充满了不解:
“可是,据典籍记载,幻蜃镜因其核心驱动需要纯粹的魔元,非魔族不可催动使用。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凡尘域的深宫之中?又是被何人所驱动?”
那皇后似乎并未察觉身后有人闯入,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她用一种哀戚到了极致、反而显得麻木空洞的语调,对着那面浑浊的魔镜,反复地、不知疲倦地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我付出了所有,青春、心血、甚至良知……却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真心?”
“家族要我巩固地位,陛下要我母仪天下,妃嫔们视我为仇敌……所有人都向我要,可我呢?我又能向谁要?”
“我做得还不够好吗?我铲除了所有威胁,扫清了所有障碍……为什么……为什么还是留不住他?连他多看别人一眼,我都觉得心如刀割……”
“宠爱……我要陛下独一无二的宠爱……我要这后宫永无纷争,我要所有人都真心敬我爱我,而不是因为我是皇后……”
“错了……都错了……既然无论如何都得不到,那便都毁掉吧……一起困在这里,永远重复你们最痛苦、最绝望的那一刻,哈哈哈哈——”
她的声音从一开始的低沉哀怨,逐渐拔高,变得尖厉、扭曲,最后化作了癫狂肆意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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