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隘口惊雷(2/2)
半个时辰后,消息通过预设的渠道,传回了林景云耳中。
“少爷,事成了!‘一线天’路段被彻底炸毁,布兰德至少三节车皮的海盐全部报销,无一幸免!现场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妥当。”
林景云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那似乎终于透出一丝光亮的天际线,脸上露出了计划成功的笑容。
布兰德商行的海盐运输线,断了。这条依靠铁路建立起来的、威胁云南盐业命脉的通道,被他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彻底斩断!法国领事就算气得跳脚,面对“山匪作案”的现场,也只能捏着鼻子去找官府剿匪,休想将脏水泼到他的头上。
至于林家那正在疯狂筹措的五十万两白银……林景云的笑容里多了一丝嘲讽。那笔巨款,就算真的送出去,又能改变什么呢?面对“通敌叛国”的铁证,面对总督府的决心,那不过是往无底深渊里投石子,连个响声都听不见。
真正的较量,从来不在银钱多少。而在于谁能看得更远,谁的手段更高明,谁的刀,更快,更准,更狠!
布兰德商行这条过江猛龙,被他斩断了一条重要的爪子。接下来,该是时候让这条龙,彻底在这片土地上流尽最后一滴血了。
夜色如墨,滇越铁路如一条钢铁巨蟒,蜿蜒盘踞在险峻的群山之间。
一处地势极为险要的隘口旁,密林深处,几道黑影蛰伏着,如同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猎豹。为首之人,正是林景云的心腹干将,护盐队队长林武。他身边,是十数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护盐队骨干和身手矫健、对林景云忠心耿耿的盐工。他们人人脸上涂抹着烟灰,眼神锐利如鹰隼,屏息凝神,等待着命令。
“都记清楚了吗?”林武压低声音,再次确认,“我们的目标,只有布兰德商行运盐的火车!记住少爷的吩咐,动静要大,场面要乱,要让所有人都相信,是山里的悍匪下的手!炸药埋设的位置,引爆的时机,撤退的路线,都给我牢牢刻在脑子里!”
“明白!”众人低声应和,声音里透着一股压抑的兴奋和决绝。他们都是深受林家嫡系和洋人欺压的苦哈哈,如今有机会跟着林景云干这票大的,狠狠打击洋人的嚣张气焰,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
林武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隘口下方那段精心选择的铁轨上。这里一边是陡峭的悬崖,另一边是深不见底的山谷,火车一旦出事,救援极其困难,损失也必然惨重。这正是林景云“釜底抽薪”计划中最狠辣的一环——不仅要毁掉这批海盐,更要彻底打断布兰德商行依赖铁路运输的这条大动脉!
时间在寂静中缓缓流逝,山风刮过林梢,发出呜呜的声响,更添了几分肃杀之气。每个人的心跳都如同擂鼓,手心微微出汗,紧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或工具。
终于,远处传来了火车特有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黑暗中,一点昏黄的灯光刺破夜幕,如同怪兽的独眼,正沿着铁轨快速逼近。
“来了!”林武低喝一声,眼中精光暴射,“准备!”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目光死死锁定那越来越近的钢铁长龙。火车的轮廓在黑暗中逐渐清晰,可以看到车头上喷吐着白色的蒸汽,以及后面拖拽着的一长串沉重的货运车皮。根据情报,这些车皮里装载的,正是布兰德商行从沿海运来,企图冲击滇省盐市的海盐!
火车头呼啸着冲过隘口,紧接着是前面的几节车皮。林武紧盯着特定的目标车厢,那是根据经验判断装载量最大的几节。
“就是现在!点火!”林武猛地挥手,声音果断而冷酷。
早已准备就绪的队员,毫不犹豫地点燃了引线。火星嗤嗤作响,如同一条毒蛇,迅速钻入预先埋设好的炸药包中。
下一瞬!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平地惊雷,骤然炸开!
火光冲天而起,瞬间照亮了半边夜空和陡峭的崖壁!强大的冲击波裹挟着气浪,向四周疯狂扩散,连脚下的土地都在剧烈震颤!
铁轨被巨大的爆炸力直接掀飞扭曲,如同麻花一般!几节满载海盐的火车车皮,在爆炸中心被炸得四分五裂,厚重的钢板被撕裂,木屑纷飞,无数白花花的盐粒如同暴雨般倾泻而出,混合着扭曲的金属碎片和燃烧的残骸,劈头盖脸地砸向深邃的山谷!
巨大的火车因为中断和爆炸,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和断裂声,剩下的车厢剧烈地碰撞、脱轨,场面一片狼藉,如同人间地狱!
爆炸的轰鸣声在连绵的山谷间反复回荡,经久不息,仿佛在宣告着布兰德商行运输线的末日。
“撤!”林武没有丝毫停留,在爆炸火光映照下,他的脸庞显得异常冷峻。他一挥手,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行动队员们动作迅捷而有序,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他们在撤离前,按照计划,在现场刻意丢下了一些带有明显“山匪”标记的物品——几把粗制的砍刀,一个印有模糊图腾的破烂布袋,甚至还在一块岩石上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挑衅的字眼。所有的布置都指向这是一起无法无天的山匪劫掠事件。
黑影们迅速没入密林,借助熟悉的地形,快速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那段被彻底摧毁的铁路,燃烧的火车残骸,以及散落得到处都是、在火光下闪烁着诡异光芒的海盐。
……
与此同时,昆明城内,一处隐秘的宅院书房中。
林景云正临窗而立,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东方已隐隐泛起一丝鱼肚白,与林家大宅那边林伯山看到的,是同一片即将破晓的天空。
一名穿着短褂的精干汉子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躬身禀报:“少爷,成了!滇越铁路人字桥隘口段,布兰德的运盐火车,七节重载车皮,全毁了!现场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妥当,绝不会牵连到我们。弟兄们毫发无损,全部安全撤离。”
林景云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神色,只有一种智珠在握的平静。他点了点头,声音沉稳:“知道了。让弟兄们找地方隐蔽休整,这几天风声会很紧,切记不可暴露行踪。”
“是,少爷!”汉子领命,悄然退下。
书房内恢复了寂静。
林景云走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摊开的云南地图,目光落在那条红色的滇越铁路线标识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
布兰德商行依靠铁路运输,将大量廉价海盐倾销入滇,几乎要将本土盐业逼上绝路。如今,这条运输线被自己以雷霆手段掐断,至少在短期内,他们无法再形成有效威胁。这不仅为滇盐争取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也为后续彻底掌控云南盐市,乃至推行“实业兴邦”的计划,扫清了一大障碍。
他想起此刻林家大宅里的鸡飞狗跳,想起林伯山为了那个废物儿子,正不顾一切地变卖家产,筹措那五十万两白银。
五十万两……
林景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笔巨款,或许能让某些贪婪的官员心动,但想要凭此撼动“通敌叛国”这样的铁案,无异于痴人说梦。更何况,这背后还有总督府的意志,以及自己早已布下的层层罗网。
林伯山以为他在赌一个救赎的机会,殊不知,那五十万两白银,投入官场这个无底洞,非但救不了林景辉,反而会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加速林家这艘本就摇摇欲坠的破船,更快地沉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真正的较量,从来不是金钱能够左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