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以毒攻毒(2/2)
“冯将军!你的行为严重破坏了自由贸易的原则!贵军的士兵野蛮地查抄了我们国家商人的合法货物,这是赤裸裸的抢劫!我代表大英帝国,要求你立刻停止这种粗暴的行为,归还货物,并对我们的商人进行赔偿!否则,后果自负!”
代表冯玉祥出面交涉的刘骥,只是平静地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的热气。
他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才抬起眼皮,看着气急败坏的巴恩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巴恩斯先生,你说的‘合法货物’,是指那种能让我四万万同胞变成东亚病夫的鸦片吗?你说的‘自由贸易’,就是指你们用军舰和大炮,撬开我们国门,然后自由地向我们倾销毒品吗?”
巴恩斯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你这是在污蔑!鸦片贸易是得到过你们清国政府承认的!”
“清国政府?”刘骥笑出声来,笑声里充满了不屑,“一个已经被中国人民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腐朽王朝,它签下的卖国条约,对我们今天的人民,没有丝毫约束力!我奉劝阁下认清现实,这里是中华民国的土地,由我们中国人自己说了算!我们的军队,正在用生命守护这片土地的尊严,任何人都休想再把它当成自家的后花园!”
“你!你这是在向大英帝国宣战!”
“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那也随你。”刘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可以把我的原话,一字不差地告诉你的公使先生。我们西北军的枪炮,不仅可以剿匪,也可以用来扞卫国家主权。至于赔偿,我们确实需要赔偿,那便是你们这些年来,从我中国人民身上吸走的血汗和生命!这个账,我们早晚会跟你们算清楚!”
说完,他不再理会目瞪口呆的巴恩斯,转身大步离去。
这次强硬的回应,彻底点燃了导火索。
西北的各大报馆像是开足了马力的战争机器。
《西北晨报》的头版,用最粗大的黑体字印着标题——《列强的“自由贸易”与中国的“自由死亡”!》。
文章详细揭露了鸦片战争以来,英美等国如何用卑劣的手段,将毒品倾销到中国,摧残国民的意志,掏空国家的财富。文章更是将此次西北军的铁腕缉私,描绘成一场迟来的民族自卫反击战。
“……他们用鸦片换走我们的白银,再用白银铸成炮弹,轰开我们的大门,逼迫我们签下更多不平等的条约!他们将我们的人民变成萎靡不振的瘾君子,然后站在道德高地上,嘲笑我们是‘东亚病夫’!这是何等的强盗逻辑!这是何等的无耻嘴脸!今天,西北军用枪杆子告诉他们:不!中国人,不会再任由你们摆布!”
一篇篇充满血泪与激情的文章,像一把把尖刀,刺破了许多人麻木的神经。报纸从西北传到北平,传到上海,传到广州,所到之处,无不激起滔天巨浪。
云南和贵州禁毒的成功先例,被人们重新提起。西北正在发生的激烈变革,更是让全国人民看到了希望。
“抵制鸦片财政!严惩卖国烟贩!”
“驱逐毒品,强我中华!”
在北平、在武汉、在长沙,无数的学生和市民走上街头,他们高举着标语,呼喊着口号。积压了近百年的屈辱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游行的浪潮冲击着各地军阀的统治,有人惊慌失措下令镇压,有人则在汹涌的民意面前,不得不有所收敛。
遥远的奉天,大帅府内。
“妈了个巴子的,这个冯焕章,还真敢干!”张作霖穿着一身绸布短褂,手里捏着一份从北平传来的报纸,粗犷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身边的总参议杨宇霆轻声道:“大帅,现在全国的舆论都在支持西北。我们是不是也……”
张作霖把报纸往桌上一摔,吐了一口唾沫:“还用你说?老子早就看那些乌烟瘴气的地方不顺眼了!传我的令,从今天起,奉天城里所有的烟馆,全部给老子关了!抓到抽大烟的,直接送去戒烟所,关起来!谁敢说情,一起抓!”
他站起身,在屋里走了两圈,脸上的神情忽然变得阴沉下来。
他扭头对身边的副官吼道:“去!带上两个最好的医生,去小六子(张学良)的公馆!”
副官一愣:“大帅,这……”
“这什么这!”张作霖的眼睛里冒出火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和痛心,“告诉那两个医生,就说是我说的,用尽一切办法,必须把少帅的烟瘾给我戒了!他要是敢反抗,就给我把他绑在床上!老子要的是一个能顶起东三省的儿子,不是一个被烟枪捅废了的窝囊废!戒不掉,他们俩也别想活!”
副官被他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张作霖看着窗外,东北的天空,辽阔而深远。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里,有作为一个军阀的算计,更有作为一个父亲的悲凉。
昆明,五华山,云南省政府主席办公室。
林景云放下了手中的电报,电报的内容,正是刘骥从西北发来的,详细叙述了近期发生的一切。
他的唇边,逸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当初与冯玉祥签订那份《西南西北技术互换及战略合作框架协议》,他派遣了大量的技术人员和顾问前往西北,其中就包括了陈思齐这位农学、经济专家。他要的,不仅仅是“借鸡生蛋”,在西北复制一个云南的工业基础,更是要播撒一颗思想的火种。
一颗敢于向旧秩序、向列强说“不”的火种。
现在,这颗火种,在西北的黄土高原上,被冯玉祥用最激烈的方式点燃了。甚至,连东北的张作霖,这个被许多人视为旧军阀代表的人物,也在这场大火中,被动或主动地采取了行动。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林景云低声自语,他的目光穿过窗户,望向远方。他看到了一个正在痛苦中挣扎、却又在顽强中觉醒的国家。
这条路还很长,很艰难,充满了血与火。
但他已经看到,黎明的光,正在地平线的尽头,一点一点地,渗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