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刺刀插到田埂上(2/2)

麻栗坡,这里的村民响应政府号召,将几十年种植罂粟的土地,全部改种了烤烟。周阿公是村里第一个带头改种的,他家的烟叶长得最好,烤房也建得最大。

这天傍晚,周阿公正带着小孙子在烤房里检查烟叶的成色,一股辛辣的酒气冲了进来。五个流里流气的汉子堵住了门口,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手里拎着一根粗大的木棍。

“老东西,听说你家的烟叶长得不错啊?”独眼龙斜着眼,语气不善。

周阿公认得他们,是附近山里滇南堂的余孽。他把孙子护在身后,挺直了腰杆:“政府让种的,长得好,有盼头。”

“盼头?”独眼龙狞笑起来,“你的盼头,就是断我们的活路!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盼头’!”

他身后的一个混混猛地冲上来,一脚踹在周阿公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周阿公惨叫一声,抱着腿倒在地上,冷汗瞬间湿透了衣衫。

“阿公!”十二岁的孙子哭喊着扑过去,却被另一个混混揪着头发提了起来。

“告诉村里人!”独眼龙用木棍指着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周阿公,声音传遍了整个院子,“这就是跟我们滇南堂作对的下场!林景云在昆明,他的枪炮够不着这里!谁家要是敢种烟草,等收了叶子,老子一把火,把你们的烤房连人带烟叶,烧个精光!”

说完,一群人扬长而去,只留下满院子惊恐的村民和周阿公痛苦的呻吟。

周阿公躺在冰冷的竹床上,左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没有哭,也没有喊。豆大的汗珠从他满是皱纹的额头上滚落,但他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团不屈的火焰。

“水……笔……拿血来……”他对着守在床边的孙子,用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

孙子哭着摇头:“阿公,你的腿……”

“扶我起来!”周阿公暴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写!写血书!告诉林主席,我们麻栗坡的汉子,骨头是硬的!”

孙子颤抖着,找来一张泛黄的草纸和一支毛笔。他咬破周阿公的手指,用那支秃笔,蘸着殷红的鲜血,在草纸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老人用尽全身力气喊出的话。

“宁肯饿死,不种大烟!”

短短八个字,每一个字都浸透了血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骨头里迸出来的呐喊。

这封血书,连同那根被打断时沾了血的烟叶,被连夜送往昆明。很快,血书的内容出现在了苏映雪创办的映雪女校的黑板上。那些穿着蓝布学生裙,剪着齐耳短发的女学生们,看着那血淋淋的八个字,一个个义愤填膺。

她们没有上街游行,也没有空喊口号。在苏映雪的组织下,学校里那台新买的油印机被搬了出来。女学生们轮流摇着滚筒,一张张带着油墨香气的传单被印制出来。血书被抄录了上千份,顺着新建的公路,随着邮差的自行车,搭上南下的军车,通过滴滴答答的电报线,传遍了云南的每一个角落。

一时间,全省震动。那些刚刚看到希望的烟农们,心中既有恐惧,更有被点燃的怒火。

林景云的办公室里,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那封血淋淋的原件,就平铺在他的办公桌上。旁边,是一份份从各地发来的电报,报告着类似的恐吓与暴力事件。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昆明城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推行新政,是为了让这些人能挺直腰杆活着,是为了让周阿公那样的老人能有盼头。现在,敌人要毁掉这一切。他们要用恐惧,重新把云南拖回那个毒雾弥漫的深渊。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桌上的血书上。那八个字,像一团火,烧灼着他的心。

他拿起电话,接通了军事总机,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磅礴气势。

“给我接保安旅旅长。”

片刻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主席!”

“命令!”林景云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立即抽调一个连,全副武装,配备最好的武器,即刻开赴麻栗坡!”

他停顿了一下,加重了语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钢铁中铸造出来的。

“告诉带队的连长,从今天起,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以排为单位,进驻村庄,守着每一座烤房,守着每一片烟田!给我把刺刀插到田埂上去!我不管来的是谁,滇南堂的余孽也好,过境的土匪也罢,谁敢动一根烟叶,谁敢烧一间烤房,不用审判,不用报告,就地正法!”

“是!主席!”

电话挂断。林景云的命令,如同一道凌厉的闪电,划破了笼罩在云南上空的阴云。

当天下午,一个连的士兵,穿着崭新的军装,背着锃亮的步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开出了昆明城。他们将奔赴最前线,用子弹和刺刀,去扞卫那片金色的烟浪,去扞卫一个正在破土而出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