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最后一课（2/2）

他走到一名最年轻的学员面前，那学员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脸上的绒毛尚未褪尽，此刻却已是一脸刚毅。

蔡锷伸出手，轻轻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斜的军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充满力量：“孩子，记住，我们为何而战。保护好自己，更要保护好我们身后的同胞。”

那年轻学员猛地挺胸，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誓死追随将军，扞卫共和，为同胞争人格！”

蔡锷点点头，又走向另一名学员，替他抚平了衣襟上的褶皱。

“此去，多保重。”

“请将军放心！不驱逐袁贼，誓不还乡！”

他一个一个地走过去，为这些即将奔赴战场的年轻生命整理戎装，或是一句叮嘱，或是一个鼓励的眼神。铁血的将军，此刻展现出他深埋心底的柔情。这不仅仅是上级对下级的关怀，更像是一位兄长，一位师长，对即将远行的子弟最后的嘱托。

学员们强忍着泪水，用最标准的军礼回应着他们的将军。

“出发！”

随着一声令下，学员们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依次走出礼堂，奔赴各自的岗位。他们将作为火种，将这股“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的信念，带到护国军的每一个角落，点燃整个西南的烽火。

礼堂内，只剩下蔡锷和林景云。

蔡锷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脸上的激动尚未完全褪去，眉宇间却又添了几分疲惫。

“少川，”他看向林景云，“今日之后，这支军队，便有了魂。”

林景云郑重点头：“松坡公此番演讲，字字泣血，句句铿锵，足以彪炳史册。有此精神内核，护国军必将所向披靡！”

蔡锷微微一笑，笑容中带着一丝欣慰，也带着一丝沉重：“但愿如此吧。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有松坡公在，有天下义士在，再难的路，我们也能踏平！”林景云语气坚定。

就在此时，一名参谋匆匆跑了进来，手中拿着一份电报：“总司令，上海急电！”

蔡锷接过电报，迅速浏览一遍，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喜色：“好！好啊！”

他将电报递给林景云：“少川，你看！庆龄女士已将国内详情电告中山先生。中山先生不日将发表文章，声援我们云南的义举！”

林景云接过电报，也是精神一振。孙中山的公开支持，其分量不言而喻。这不仅意味着国民党内部力量的进一步整合，更代表着护国运动的正义性，将在全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得到更广泛的认可。

“太好了！”林景云由衷地赞叹，“如此一来，袁世凯在政治上将更加孤立！我们的舆论攻势，也将如虎添翼！”

蔡锷目光炯炯，望向窗外那依旧阴沉的天空：“是啊，舆论的战场，我们也要寸土不让！袁贼可以封锁京畿，却封锁不了天下悠悠之口！更封锁不了海外侨胞的爱国之心！”

正如他们所料，数日之后，远在海外的孙中山先生，在接到宋庆龄的详细报告后，心潮澎湃，连夜撰写了《讨袁檄文》，痛斥袁世凯背叛共和、复辟帝制的罪行，高度赞扬了蔡锷及云南将士的护国义举，号召全国人民和海外侨胞，同心同德，共讨国贼。

这篇文章一经发表，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海内外华人社会引起巨大轰动。各大报刊纷纷转载，海外侨胞群情激昂，纷纷解囊相助，支持国内的护国运动。

袁世凯精心营造的“万民拥戴”的假象，在这犀利的檄文与如潮的声讨声中，被撕得粉碎。

昆明，都督府内。

林景云放下手中的报纸，上面赫然刊登着孙中山先生的《讨袁檄文》。他微微一笑，对蔡锷说道：“松坡公，中山先生这支笔，可抵十万雄兵啊！”

蔡锷点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是啊！映雪的上海之行，你的‘舆论炸弹’，加上中山先生的登高一呼，如今，我们已在道义上占据了绝对的制高点！”

他走到巨大的军事地图前，目光落在四川、贵州、广西等地的标记上。

“人心向背，已然分明。接下来，便是战场上的较量了。”蔡锷的声音沉稳而坚定，“袁世凯的北洋军虽然强大，但我护国健儿，有‘为四万万同胞争人格’的信念支撑，有全国人民的声援，有海外侨胞的助力，何惧之有！”

林景云走到他身边，目光同样投向地图：“松坡公，我们编织的这张大网，正在一寸寸收紧。袁世凯越是挣扎，只会陷得越深。他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帝制美梦，终将化为泡影。”

窗外的风，似乎没有那么寒冷了。天边的乌云，也似乎被撕开了一道微弱的裂口，透出了一丝丝熹微的光亮。

决战的时刻，不远了。

而此刻，在遥远的上海，苏映雪也看到了刊登着《讨袁檄文》的报纸。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低声自语：“先生，映雪没有辜负您的期望。这共和的火种，已在西南熊熊燃烧，必将燃遍整个中华！”

她知道，自己迈出的这一小步，是丈夫林景云整个庞大计划中，至关重要的一环。而这一环，已然稳固。

风起云涌，大时代的洪流，正裹挟着无数人的命运，向前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