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妙手盐医(1/2)
第七日的晨曦,终于驱散了连日笼罩在总督府上空的阴霾。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洒落在内室,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暖意。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草清香,取代了之前令人窒息的沉重。
病床上,那个牵动了所有人心的孩子,麟儿,此刻安静地躺着。他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了一丝微弱的红润,那是一种病后初愈的生机。最让人心安的是他那双眼睛,此刻正清亮地睁着,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虽然还有些虚弱,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但那里面再无高热带来的混沌与痛苦,只有孩童应有的纯净。
他不再需要人撬开牙关喂药,甚至能在家仆小心翼翼地喂食米汤时,主动地、小口地吞咽。每一次吞咽,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崧蕃夫妇的心坎上,荡开名为“希望”的涟漪。
贵妇人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儿子的手,泪水无声地滑落,却不再是绝望的冰冷,而是喜悦的温热。她一遍遍地低唤着“麟儿”,声音哽咽,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
崧蕃站在不远处,这位素以铁腕着称的封疆大吏,此刻却像个普通的父亲。他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眼眶泛红,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生怕这只是南柯一梦。七天七夜,他如同在地狱边缘徘徊,每一刻都是煎熬。如今,儿子终于从鬼门关被拉了回来,这份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室内一片静谧,只有孩子偶尔发出的微弱声响和贵妇人压抑的啜泣。柳老郎中站在角落,老眼中噙满泪水,看着那重获生机的孩子,又看看自己那个依旧沉静的外孙,心中翻江倒海。他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更未想过,自家这个平日里不显山露水的孩子,竟有这等通天彻地的本领!
那几个太医,更是神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们亲眼见证了这场医学上的“奇迹”,从最初的断定必死无疑,到过程中的反复与揪心,再到如今的彻底好转,林景云那看似荒谬、实则精准有效的治疗手段,彻底颠覆了他们固守的认知。羞愧、震撼、敬畏……种种情绪交织,让他们看向林景云的目光,充满了探究与不可思议。
林景云站在窗边,晨光勾勒出他清瘦而挺拔的轮廓。连续七日的殚精竭虑,让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身上的衣服依旧破旧,甚至沾染着药渍和污垢。但他那双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如同被雨水洗涤过的寒星,清澈而锐利。
他看着床上已经苏醒的孩子,心中那块悬了七天的巨石,终于轰然落地。成了!他不仅救了这个孩子,更重要的是,他为自己,为外公,在这个完全陌生的时代,硬生生凿开了一道命运的裂缝!
“咳……”崧蕃清了清有些嘶哑的喉咙,强压下翻腾的情绪,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林景云面前。他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这个衣衫褴褛、身份低微,却创造了奇迹的少年。
这位总督大人,再也无法维持往日的威严与矜持。他猛地上前一步,双手用力按在林景云略显单薄的肩膀上,那力道之大,几乎让林景云晃了一下。
“林景云!”崧蕃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虎目之中,泪光闪烁,“大恩不言谢!你……你救了麟儿!你救了我的儿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蕴含着无尽的感激、庆幸和后怕。这七天的压力,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林景云被他抓得肩膀生疼,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他微微挣了一下,崧蕃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手,但眼神中的激动丝毫未减。
“总督大人言重了。”林景云微微躬身,语气一如既往地沉稳,“令公子福大命大,能闯过这一关,是他自己的意志坚韧。我只是尽力而为。”
“不!不是尽力而为!”崧蕃断然否定,语气斩钉截铁,“那些太医,个个都说没救了!是你说能救!是你把他从阎王手里抢回来的!这份恩情,我崧蕃,没齿难忘!”
他转过身,对着内室的所有人,包括那些太医和下人,朗声道:“传我的话!林景云,是我崧家的大恩人!见他如见我!总督府上下,任何人胆敢对他有半分不敬,休怪本督无情!”
这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封疆大吏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医们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柳老郎中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崧蕃再次转向林景云,眼神灼热:“林小……不,林先生!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崧蕃能做到的,绝不推辞!金银、权位,你尽管开口!”
这承诺的分量,足以让任何人疯狂。
然而,林景云却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丝毫贪婪之色:“总督大人厚爱,景云愧不敢当。救死扶伤,本是医者本分。若大人真要赏赐……”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内室,最后落在墙角那堆还未用完的草药和那个盛放过“霉菌药汁”的瓦罐上。
“景云斗胆,有两件事相求。”
“你说!别说两件,就是十件百件,本督也应你!”崧蕃毫不犹豫。
林景云抬起头,迎着崧蕃的目光,缓缓说道:“第一,景云想请总督大人,亲笔题写一块匾额。”
“匾额?”崧蕃微微一愣,随即大笑,“哈哈哈!好!这是应当的!你想要什么字?本督亲自为你写!是‘杏林圣手’,还是‘再世华佗’?”
“景云不敢奢求。”林景云道,“只求大人题写‘妙手盐医’四字即可。”
“妙手盐医?”崧蕃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名号,既点出了林景云的医术,又似乎隐隐关联着他的出身——盐商之子。他没有多问,只觉得这少年心思深沉,非同一般。
“好!就依你!‘妙手盐医’!来人,笔墨伺候!”崧蕃豪情万丈,当即吩咐下去。
很快,上好的文房四宝被呈了上来。崧蕃屏退左右,亲自走到桌前,深吸一口气,提起饱蘸浓墨的狼毫笔。他虽是武将出身,但久居高位,自有气度,书法也颇具功力。
只见他凝神静气,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妙”“手”“盐”“医”!
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跃然于上好的宣纸之上,笔锋凌厉,气势沉凝,隐隐透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又带着对医者仁心的敬重。落款处,更是盖上了云贵总督的官印!
“好字!”旁边的太医忍不住低声赞叹。
崧蕃放下笔,看着自己的作品,也颇为满意。他转头看向林景云:“林先生,这匾额,你看如何?”
“总督大人墨宝,苍劲有力,气势非凡,景云万分感谢。”林景云再次躬身。
“哈哈哈!你满意就好!”崧蕃心情大好,“来人,立刻找最好的工匠,用金丝楠木,将这幅字制成金字匾额!要快!”
“是!”下人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捧着墨迹未干的字幅退下。
“这第二件赏赐呢?”崧蕃问道,同时示意旁边的管家,“去,取白银三百两来!”
很快,一个沉甸甸的托盘被端了上来,上面整齐地码放着雪白的银锭,在晨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三百两白银,对于普通人家而言,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林景云看着那托盘,眼神平静无波,再次开口:“谢总督大人厚赐。这第二件事,便是关于这块匾额和这些赏银。”
“哦?”崧蕃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想如何?”
“景云恳请大人恩准,”林景云的目光转向站在一旁,神情激动的柳老郎中,“将这块‘妙手盐医’的金字匾额,挂于我外公柳家的医馆。这三百两赏银,景云也想悉数赠予外公,用于医馆修缮和添置药材。”
这话一出,不仅崧蕃愣住了,就连柳老郎中也惊呆了。
“景云!你……”柳老郎中急忙上前,想说什么,却被林景云用眼神制止了。
崧蕃深深地看了林景云一眼,旋即明白了什么。这少年,年纪轻轻,却不贪图富贵虚名,反而懂得感恩回馈,并将这份天大的荣耀,转赠给了对他有养育之恩的外公。这份心性,这份格局,远超常人!
“好!好!好!”崧蕃连说三个好字,眼中赞赏之色更浓,“林先生高义!本督准了!柳老先生,你有这样一个外孙,实乃家门之幸啊!”
柳老郎中激动得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只是对着崧蕃和林景云连连作揖。
林景云扶住外公,继续说道:“总督大人,景云还有最后一个不情之请。”
“但说无妨。”
“景云想借总督大人亲题匾额和赏银的由头,今日在柳家医馆,当众宣布一件事。”林景云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凡我云贵地界,所有盐场工作的盐工兄弟及其家属,凭身份证明前来柳家医馆就诊,诊费、药费,一律减免大半!若家境实在贫寒者,可酌情全免!”
石破天惊!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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