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星穹低语与旧日之痕(1/2)
自那日魅婳化为飞灰、汐“惊魂未定”地于魔神衣襟间汲取了零星的力量回响后,琉璃水榭似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沧溟来的次数似乎更频繁了些,但停留的时间却长短不一,有时只是看她一眼便离去,有时则会静坐良久,不言不语,只是用那双能将人灵魂看透的异瞳凝视着她,仿佛在欣赏一幅绝妙的、随时可以撕碎的画作。
汐愈发谨慎。她不敢再轻易尝试直接感知沧溟的力量,那日的经历让她深刻意识到双方实力差距如同天渊。她将全部精力用于冲击体内的封印,利用每一次沧溟靠近时散逸的、精纯至极的魔力,以及他赐予的那些珍宝中蕴含的能量,细水长流地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妖丹,耐心地扩大着封印上那些发丝般的裂痕。
进展缓慢,却坚定有力。她能感觉到,沉寂已久的海皇血脉,正在一点点重新焕发出微光。
阿萝那日被吓破了胆,连同一直未曾露面的冰璃,都彻底老实了下来,龟缩在外殿,再不敢越雷池半步。魔神殿的侍从傀儡们对待汐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那份隐藏在程式化恭敬下的轻蔑几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带着恐惧的敬畏。
汐乐得清静,每日除了修炼,便是“忧郁”地望水发呆,或是摆弄那枚贝壳,将“失势柔弱、依赖魔神”的形象塑造得深入人心。
这夜,沧溟到来时,身上带着一丝极淡的、不同于往常的清冷气息。他并未像往常一样直接走入水榭,而是站在入口处的纱幔旁,看向蜷缩在池边软榻上、正对着掌心贝壳“发呆”的汐。
“起来。”他声音平淡,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
汐像是被惊醒,茫然地抬起头,看到是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随即又流露出依赖的神色,乖乖地放下贝壳,赤着脚从软榻上站起,怯生生地走近他:“尊上?”
沧溟没有多言,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指尖依旧冰冷,力道却不重。汐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周身空间一阵细微的扭曲波动,眼前的景物瞬间模糊、拉长、继而重组。
轻微的眩晕感过后,她发现自己已然不在琉璃水榭,而是置身于一片无比开阔、仿佛伸手便可触及天穹的所在。
凛冽而纯净的夜风瞬间包裹了她,吹拂起她银色的长发和单薄的裙裾,带来一阵寒意。脚下是光滑如镜、冰冷坚硬的黑色玉石平台,平台边缘没有任何栏杆,仿佛直接悬浮于万丈高空之上。
而头顶,是一片浩瀚无垠、璀璨到令人窒息的星空。
不再是透过琉璃穹顶看到的扭曲景象,而是毫无遮挡、无比清晰地呈现在眼前。无数星辰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深邃的墨蓝天幕上,大的如同耀目的宝石,小的则汇聚成朦胧的银河星带。星辉泼洒而下,将整个平台以及平台上的人都笼罩在一片清冷梦幻的光辉之中。远处,隐约可见魔神殿巨大狰狞的建筑轮廓,在星空下沉默匍匐,如同蛰伏的太古巨兽。
这里是魔神殿的最高处,观星台。
汐的心脏猛地一跳,为这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也为这震撼人心的星空盛景。她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心中的波澜。沧溟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本能流露出的、对广阔空间的向往和惊叹,转而换上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安,身体微微向沧溟身后缩了缩,小手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袖袍,声音带着颤抖:“尊上……这、这里是哪里?好高……我好怕掉下去……”
沧溟垂眸瞥了她一眼,对她这番怯懦表现不置可否。他没有甩开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带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平台的最边缘。
脚下便是万丈虚空,云雾在更下方缭绕,令人目眩。
汐的腿很软,一半是装的,一半是真的有些发晕——任谁突然被带到这种地方,都难以立刻适应。她几乎将半个身子都躲在了沧溟身后,只敢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点点头,仰望星空。
“抬头。”沧溟命令道,他的声音在空旷高耸的平台上显得格外清晰,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仿佛能与周天星辰共鸣。
汐怯怯地依言抬头,望向那无垠星海。
“看见那条赤红如血的星带了吗?”沧溟抬起另一只手,指向星空某一处。他的手指修长如玉,在星辉下仿佛也散发着微光。
汐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在璀璨的星海中,找到了一条略显黯淡、却蜿蜒狭长、散发着不祥血红色的星辰脉络。它横贯大片天域,像一道未曾愈合的丑陋伤疤,烙印在夜幕之上。
“看、看见了……”汐小声回答,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那是‘古神之殇’。”沧溟的声音平淡地响起,如同在讲述一个与己无关的古老传说,“距今约十万八千载,一群自虚空深处诞生的古老神只,企图吞噬此界本源。彼时,天地倾覆,法则崩乱,万族泣血。”
汐的心神猛地一凛!古神之战!这是存在于海皇族最古老典籍中的零星记载,语焉不详,只知是极其遥远而惨烈的一战,奠定了如今大陆的格局。沧溟竟然亲身经历过那个时代?他到底活了多久?
她竭力维持着脸上的懵懂和害怕,湛蓝的眸子倒映着星辉,看起来纯净又无知,仿佛听不懂这些遥远而宏大的词汇。
沧溟似乎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继续用那种平淡却蕴含着无尽沧桑的语调说道:“那时,尚无如今百族分明之界。苍生合力,于北冥之极布下万仙戮神大阵,以亿万生灵血魂为祭,方才将那群古神重创、逼退、封印。”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条血色星带,“那片星域,便是当年主战场之一,被古神之血与万灵怨念永世污染,星辰为之泣血,至今未熄。”
亿万生灵血魂为祭!汐听得心底发寒,仿佛能透过那血色星带,看到远古时代那场惨烈到无法想象的战争。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指甲掐入掌心。
“那……那后来呢?”她小声问,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害怕,像一个听恐怖故事的孩子,既想听又忍不住退缩。
“后来?”沧溟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后来,便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参与此战的众多强大存在,非死即伤,陷入沉眠。而一些未曾参战、或躲在后方保存了实力的种族,便开始趁机崛起,瓜分地盘,清理‘旧时代’的残余。”
他的目光从血色星带上移开,落向另一片星辰格外稀疏、甚至显得有些破碎暗淡的天域。
“看见那片破碎星域了吗?那里,曾是羽族的‘曦光神庭’所在。羽皇曦光,当年于古神战中身先士卒,燃烧神羽,重创一尊古神,自身亦本源受损,陷入沉眠。”沧溟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待他百万年后苏醒,神庭已毁,族裔凋零,被当年依附于他羽翼下的‘盟友’们瓜分殆尽。他本人,亦被数位新晋崛起的‘神尊’围攻,最终神格破碎,陨落于那片星域之中。”
汐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屏住了。羽皇曦光!这个名字,她在海皇族的古老战记中看到过,被誉为上古时期光明的象征,战力无双!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她感到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并非全因高空冷风,更是因为这赤裸裸的、关于背叛与遗忘的远古秘辛。这……是否也暗示着海皇族的命运?强大的力量令人畏惧,而受伤的强者,只会引来豺狼的觊觎!
“还有那里,”沧溟的手指又指向另一处,那里有一颗星辰格外明亮,却散发着孤寂冰冷的蓝白色光芒,周围几乎没有其他星辰靠近,“‘冰魄魔主’,生于极寒冥古,曾冰封三千万古神眷族,力竭陷入永冻沉眠。待其苏醒,故园已化为死寂绝地,被新生的魔族势力视为异端古迹,反复探查搜刮,不得安宁。”
他的话语,平淡地揭开了辉煌历史背后血淋淋的伤疤。强大如上古存在,一旦失去力量或陷入沉眠,等待他们的,往往不是尊崇,而是背叛、掠夺和遗忘。
汐的心脏砰砰直跳。沧溟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是在警告她?暗示她即使曾经强大如海皇,一旦失势,便是同样的下场,唯有依附于他?还是在……提醒她什么?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些惊天动地的上古秘辛牢牢记住,同时飞速分析着其中的信息。背叛、崛起、清洗、资源掠夺……这些关键词,与她所经历的海皇族覆灭何其相似!人族的崛起,何尝不是踩着上古种族的尸骨?
这是否意味着,当年参与围攻海皇族的,并不仅仅只有人族?那些瓜分羽族、窥探冰魄魔主遗产的“新生势力”,是否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复仇的目标,似乎变得更加庞杂和迷雾重重。
但她表面上,却只是睁大了那双看似懵懂无知的蓝眼睛,带着一丝畏惧和茫然,小声喃喃:“他们……都好可怜……睡一觉起来,家就没了……”
她将自己完美的伪装成一个无法理解历史轮回与残酷、只会感性同情“可怜人”的傻白甜。
沧溟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星空下显得格外磁性,也格外冰冷。他侧过头,金银异瞳凝视着汐,仿佛要透过她那双清澈见底的眸子,看穿她灵魂深处真正的思绪。
“可怜?”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玩味,“弱肉强食,本就是天地法则。沉睡的雄狮,注定被鬣狗分食。若要避免这般下场,要么永远保持清醒强大,要么……”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抬起汐的下巴,迫使她更清晰地迎上他的目光,星辉落入他眼底,折射出冰冷而妖异的光芒。
“……找一个足够强大的巢穴,让你可以安心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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