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水刃暗舞(1/2)

自泣风丘陵那场血腥的巡视归来后,汐一连几日都显得格外“安静”。

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偶尔会在寝殿的窗边眺望,或者摆弄那些沧溟赏赐的、华而不实的珍宝。大部分时间,她都蜷缩在寝殿最内侧的软榻上,抱着双膝,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冰蓝色的眼眸常常失神地望着虚空某一点,仿佛还沉浸在当日那可怕的场景中无法自拔。

她的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几乎没有血色,如同上好的暖玉被蒙上了一层冷霜。当沧溟踏入寝殿时,她甚至会像受惊的小动物般,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然后迅速低下头,长长的银色睫毛垂下,掩盖住眼底所有可能泄露的情绪,只留下一种脆弱易碎的美感。

沧溟将她的这种“后遗症”尽收眼底,紫眸深处非但没有丝毫怜悯,反而漾开一丝近乎愉悦的幽光。他似乎很享受她这种因他而起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这让他觉得,这只美丽而特殊的人鱼,更加紧密地与他联系在一起,她的喜怒哀乐,甚至她的恐惧,都源于他,也只能源于他。

“怎么,还在想那些不长眼的蝼蚁?”这一日,沧溟径直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慵懒,带着一丝玩味。

汐猛地抬起头,像是被他的突然靠近吓了一跳,眼眶迅速泛红,里面凝聚起朦胧的水汽。她用力咬着下唇,小巧的鼻尖微微抽动,声音带着哽咽的颤音:“他们……他们突然就冲上来……还有……还有那个……头……”她似乎连回忆都觉得恐惧,说不下去,只是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沧溟垂落的黑袍衣袖,仿佛这是唯一能让她感到些许安全的浮木。

她仰着小脸,泪珠悬在长睫上将落未落,那份惊惧与依赖演绎得淋漓尽致。

沧溟定定地看了她片刻,忽然,低沉而愉悦的笑声自他喉间溢出,在空旷的寝殿中回荡,带着一种魔性的魅惑与不容错辨的满足。他伸手,并非拂开她的抓握,而是就着她抓住他衣袖的姿势,有力的手臂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从软榻上带了起来,紧紧圈进自己怀里。

“胆子这么小?”他低下头,薄唇几乎要贴上她敏感的耳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颈侧,带来一阵战栗,“不过是清理了几只扰人清静的虫子罢了。有本尊在,这魔域,无人能伤你分毫。”

他的话语是安抚,更是宣告,带着绝对的自信与占有。

汐将脸埋在他胸前冰冷的衣料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特有的、如同深渊寒潭般的冷冽气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她眼中那泫然欲泣的柔弱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与计算。‘虫子?那可是魔将级别的叛乱,在他眼中却如同拂去尘埃般轻易……’ 他越是表现得强大而不可撼动,汐内心那股变强的渴望就越是炽烈,如同地火奔涌,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但她表面上,只是在他怀里轻轻啜泣了两声,然后用细弱蚊蚋的声音“嗯”了一下,仿佛真的被他的话语安抚,找到了依靠。

沧溟感受着怀中娇躯的轻颤与那份“全然的依赖”,紫眸中的幽暗更深了几分。他喜欢她这样,喜欢她因为他的力量而恐惧,又因为他的庇护而安心。这种完全掌控她情绪的感觉,比征服一个世界更让他着迷。

然而,他怀中的小人儿,远比他想象的更要“勤奋”。

夜深人静,当魔神宫阙大部分区域都陷入沉寂,唯有巡夜魔卫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偶尔响起时,汐却并未安寝。

她避开了寝殿内所有可能存在的监视法阵——这些法阵的位置,在她日复一日的暗中观察和神识试探下,早已了然于心。她如同夜色中的一道幽影,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寝殿后方,一处连接着地下暗湖的偏僻露台。这里魔气相对稀薄,水元素却异常活跃,是她目前能找到的、最适合秘密修炼的场所。

露台由巨大的黑色岩石砌成,边缘下方就是深不见底的暗湖,湖水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磷光,偶尔有巨大的阴影在水下掠过,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但汐站在湖边,却感到一种久违的亲近。水,无论在哪里,都是她最忠实的伙伴与武器。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怯懦、不安、柔软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炼过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锐利与专注。

她缓缓抬起双手,指尖在身前虚划。体内,海皇秘典悄然运转,那因第一层封印松动而活跃起来的力量,如同温顺的溪流,听从她的指引,缓缓汇聚。

起初,只是空气中弥漫的水汽开始向她指尖凝聚,形成几缕若有若无的白色雾气。但随着她心神越发集中,力量输出逐渐加大,那雾气迅速变得浓郁、凝实。

渐渐地,在她指尖前方,空气中开始凝结出点点晶莹的水珠。水珠越来越多,飞速旋转、汇聚,最终形成了三片薄如蝉翼、边缘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半透明水刃。

这水刃看似脆弱,仿佛一触即碎,但唯有汐自己知道,其中压缩了何等精纯的水系元力与她对力量掌控的精度。它们悬浮在半空,微微震颤着,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蜂鸣般的“嗡嗡”声,锋锐之气内敛,却让周围的空间都隐隐产生了一丝扭曲。

汐眼神一厉,指尖猛地向前一点!

“嗖!嗖!嗖!”

三片水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瞬间激射而出!它们并非直线飞行,而是在空中划出三道刁钻诡异的弧线,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交错、回旋,精准无比地击中了露台边缘三块突出的、坚硬无比的黑色岩石!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只有几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利刃切开豆腐般的“嗤嗤”声。

那三块黑色岩石表面,瞬间出现了三道平滑如镜的切面!切面处,甚至没有碎石崩落,仿佛那部分岩石直接被凭空抹去。水刃在完成切割后,也能量耗尽,重新化为纯净的水元素,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一手操控,不仅需要极强的力量支撑,更需要对水元素法则有着极深的领悟和入微的掌控力。显然,魔髓玉和封印松动带来的好处,正在逐步显现。

汐微微喘息,光洁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次性操控三片蕴含如此力量的水刃,对她目前尚未完全恢复的状态来说,负担不小。但她眼中却没有任何疲惫,只有灼灼的光亮,那是一种属于战士的、见到自身力量增长的兴奋与坚定。

她反复练习着,从凝聚水刃的形状、硬度,到操控其飞行轨迹、速度与威力。每一次失败,每一次进步,都让她对自身力量的掌控更精进一分。她完全沉浸在这种变强的快感中,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在远处更高的一座宫殿飞檐的阴影下,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正静静地“注视”着这里。

沧溟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负手而立,夜风吹拂着他墨色的长发与袍角,猎猎作响。他那双深邃的紫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清晰地倒映着远处露台上,那道在黑暗中不断挥洒、练习着水刃的窈窕身影。

他看着她脸上那与白日里截然不同的、冰冷而专注的神情,看着她指尖流转的、虽然微弱却带着某种古老尊贵气息的蓝色光华,看着她操控水刃时那凌厉如刀的眼神,以及水刃精准击中目标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睥睨与锐气。

这与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哭哭啼啼的模样,判若两人。

沧溟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深、极感兴趣的弧度。那弧度中,带着一种发现稀有珍宝般的兴奋,一种对猎物展现出意想不到一面的欣赏,以及……一种更加浓烈、几乎要破笼而出的病态迷恋。

“果然……如此。”他低哑地自语,声音融在风里,几不可闻。

他早就知道她在伪装。从最初相见时,她那份看似柔弱却坚韧不屈的灵魂本源,从她偶尔失控泄露出的、与外表不符的冷静眼神,从她吸收魔髓玉时那过于“顺畅”的炼化,从她“巧合”地摔下城楼又“侥幸”生还……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她的不简单。

但他从未点破。

他甚至乐于见她这般费尽心机地伪装,乐于陪她演这一场“宠溺与依赖”的戏码。看着她在他面前努力扮演小白兔,背地里却磨砺着爪牙,这种强烈的反差,这种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却早已被他看穿的掌控感,让他感到无比的愉悦。

他很好奇,她这看似柔弱的躯壳下,究竟隐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与坚韧的意志?她蛰伏在他身边,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复仇?权力?还是……妄图反噬他?

无论哪一种,都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这无聊了万年的时光,终于因为这条表里不一的小人鱼,而变得鲜活、刺激起来。他并不急于揭穿她,反而想看看,她究竟能走到哪一步。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当她彻底撕下伪装,露出锋利獠牙的那一刻,会是何等惊艳的景象。

至于危险?沧溟紫眸中掠过一丝绝对的漠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算计与蛰伏,都不过是增添乐趣的调剂品罢了。他享受这个过程,享受驯服一只强大猎物的过程,哪怕这只猎物,暂时还以为自己是猎手。

“继续挣扎吧,本尊的……新娘。”他最后看了一眼露台上那个汗湿重衫却眼神锃亮的身影,身形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翌日,一份来自人族疆域的情报,被秘密呈送到了沧溟的案头。

沧溟漫不经心地打开以特殊魔法封印的卷轴,紫眸扫过其上记载的信息,原本慵懒的神情微微一动,随即,一抹意味深长的、近乎残酷的笑意,在他唇角缓缓绽开。

他并未立刻召见汐,而是如同往常一样,处理魔域事务,甚至心情颇好地赏赐了几位近期表现不错的魔族领主。

直到傍晚,他才再次踏入汐的寝殿。

汐正坐在镜前,由两名魔族侍女梳理着她那如同月华流泻般的银色长发。从镜中看到沧溟的身影,她立刻像是受惊般站起身,脸上又习惯性地流露出那副怯怯的神情。

沧溟挥手让侍女退下,走到她身后,双手按在她纤细的肩膀上,透过冰冷的镜面,与她对视。

“今日收到一则趣闻,”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来自人族。”

汐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人族……这个词汇,总能轻易勾起她内心最深处的痛苦与仇恨。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努力挤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人……族?他们又有什么消息吗?”

“嗯,”沧溟俯下身,薄唇靠近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如同恶魔的低语,“记得你那位……‘老朋友’吗?当年主导海皇城陷落,双手沾满你族人鲜血的那位人族统帅,龙骧将军——赫连锋。”

“轰——!”

仿佛一道惊雷在脑海中炸开!

汐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似乎在刹那间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地奔涌沸腾!镜中倒映出的那张绝美小脸,血色尽褪,苍白如纸。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无法抑制地翻涌起滔天的巨浪,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是海皇城陷落那日的冲天火光与族人的凄厉哀嚎,是无数个日夜啃噬她心脏的复仇之火!

赫连锋!这个名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她怎么可能忘记?!正是他,率领人族联军,用阴谋与背叛,攻破了海皇城的最后防线,亲手将她的父王——上一代海皇斩杀于皇座之前!正是他,下令屠戮她忠诚的臣民,将繁华似锦的海皇城化作一片焦土废墟!

她之所以忍辱负重,苟活至今,之所以不惜伪装成最柔弱的祭品潜入魔域,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就是要手刃此獠,用他的头颅祭奠所有逝去的亡魂!

沧溟清晰地感受到了手下娇躯瞬间的僵硬与那几乎要冲破伪装的、凌厉如实质的恨意。他紫眸中的玩味与满意更浓了。很好,反应比他预想的还要激烈。

他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失态,继续用那种不紧不慢的、带着残忍笑意的语调说道:“据悉,这位龙骧将军,因当年‘平定’海族之乱,拓土万里之功,深受人族帝皇器重,不日将在其封地‘天阙城’举办盛大的千年寿诞暨庆功大典。届时,人族各方势力,甚至一些依附人族的种族都会前去朝贺,可谓是……风光无限。”

庆功大典!

风光无限!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匕首,狠狠剜在汐的心头!用她海皇一族的覆灭,用她无数族人的鲜血,铺就他的赫赫战功与无上荣耀!如今,仇敌高坐明堂,接受万众朝拜,欢庆他的“功绩”,而她的族人却尸骨未寒,沉眠于冰冷的深海!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垮她的理智,让她恨不得立刻冲去天阙城,将那个刽子手碎尸万段!

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尖锐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刺骨的疼痛,强行拉回了那濒临失控的情绪。不能冲动!绝对不能!她现在力量未复,身处魔域,一切都是沧溟的掌控之中。

她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眼中的恨意如同潮水般汹涌,却又被她强行压下,最终化作一层朦胧的水光,氤氲在冰蓝色的眼眸中,看起来更像是因听到仇敌消息而引发的悲痛与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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