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新苗破尘(1/2)

【1】

焦土上的晨露还未被朝阳蒸干,那棵半粉半紫的新苗已抽高半尺,枝桠间缀着两颗小小的花苞,一颗泛着银粉的暖,一颗凝着暗紫的沉,像两滴悬在枝头的泪,却在风里轻轻颤动,透着股不肯低头的劲。阿暖的后代蹲在苗前,将新手记平铺在地上,书页间夹着的原生草叶片正慢慢舒展,草茎上的纹路与新苗的根须隐隐相连,像在织一张新的网。

昨夜“光暖林带”燃烧的余温尚未散尽,焦黑的土地上不时有细碎的光粒升起,有的飘向新苗,有的落在远处的原生草上,有的则顺着风势,往三界的方向去了。几个年轻的使者捧着陶罐,小心翼翼地收集着这些光粒,罐底铺着从北地带回来的雪土、西域的沙砾、蓬莱的海盐——这些带着各地气息的土,是要用来滋养新苗周围的原生草的。

“阿暖姐,这暗紫的花苞会不会……”一个扎着总角的小使者忍不住开口,指尖指着新苗上的紫苞,眼里藏着怯意。他出生时,“光暖林带”的银粉花瓣正落在摇篮边,从未见过如此沉郁的颜色缠在“同心苗”上。

阿暖的后代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伸手抚过紫苞的边缘,那里的暗紫并非全然的阴冷,仔细看,能发现里面掺着极细的银粉,像揉碎的星子。“你看这纹路。”她轻声说,指尖划过苞上的脉络,“是不是和无忘爷爷桃木剑上的冰纹很像?”

小使者凑近了看,果然,紫苞的脉络虽深,却带着种刚硬的弧度,像剑刃劈开的痕迹。他又看向粉苞,那上面的纹路柔和,缠着细小的银丝,像锦绣奶奶帕子上的针脚。

就在这时,新苗突然轻轻晃动,两颗花苞同时裂开道缝,从里面飘出细碎的光雾。光雾在空中凝成画面:无忘举着桃木剑,剑尖既对着怨结,也对着自己的魂核,脸上没有犹豫;锦绣的帕子一半缠着怨结,一半绣着桃花,指尖的针既在缝合,也在割裂;年华的长卷上,圆满的幻梦与破碎的真相重叠,墨笔既在描绘,也在涂改;小桃坐在青石上,一面摩挲着手记微笑,一面用指甲在石上刻下“破茧”二字;桃情兽的小影子叼着南瓜籽,既在守护,也在撕碎幻梦的壳;甚至连守卷人的残念,都在光雾中露出迷茫的神情,像个终于停下哭闹的孩子。

“原来……”小使者喃喃道,“他们早就把自己的‘怕’和‘念’织进新苗里了。”

阿暖的后代点头,看着光雾渐渐融进原生草里,那些原本只有纯绿的草叶,竟也开始泛起淡淡的粉紫,却依旧挺拔,没有丝毫萎靡。“暖脉的光,从来都不是只有一种颜色。”她拿起新手记,翻到小桃留下最后字迹的那页,“就像小桃爷爷说的,能在灰烬里重生的,才是真的种子。”

这日午后,三界的使者们陆续赶来,没有人再提重建“光暖林带”,只是默默地在焦土上种下带来的种子——有北地的耐寒草,有西域的抗旱花,有蓬莱的耐潮藤,还有黑风山的麦种。这些种子与原生草混在一起,在“渊烬光”的余温和新苗的光雾滋养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了芽。

更令人惊讶的是,当不同的草木长出新叶,新苗上的粉紫二苞也跟着变化:耐寒草抽叶时,紫苞里的银粉更亮了;抗旱花绽蕊时,粉苞的边缘多了层坚韧的光泽;耐潮藤爬蔓时,两颗花苞的根须缠得更紧,却互不伤害。

夕阳西下时,焦土上已织出一片新的绿毯,杂着粉紫的光,虽不如“光暖林带”那般盛大,却透着股生生不息的野趣。阿暖的后代站在新苗旁,看着远处的使者们围着篝火,有的在讲无忘斩怨结的故事,有的在唱锦绣绣桃花的歌谣,有的在模仿年华画长卷的姿态,连守卷人的残念,都被编成了“知错的孩子”的 tale(故事),讲给小孩子们听。

新苗上的粉紫二苞在暮色中轻轻绽放,没有惊天动地的光,却带着种沉静的力量。粉苞里飘出桃花香,紫苞里散出冰雪气,两种气息混在一起,竟比当年“光暖林带”的暖香更让人安心。

阿暖的后代翻开新手记,在空白页上写下第一行字:“新苗破尘,不执一色;光暖共生,何惧纠葛。”写完,她将手记放在新苗的根旁,任由原生草的叶片缠绕上去,像给它披了件绿纱。

夜色渐深,焦土上的新绿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新苗的花瓣上,开始浮现出细小的字迹,不是过往的故事,而是新的期许:“愿北地的雪,能盖着暖;愿西域的沙,能捧着花;愿蓬莱的浪,能载着光;愿每个种子,都敢在焦土上发芽。”

远处的篝火还在跳动,年轻的使者们围着新苗,用树枝在地上画着未来的模样:有的画着粉紫花开满三界,有的画着孩子们在新草里追逐,有的画着五人魂灵与守卷人残念坐在草地上,像一家人那样说话。

而那棵新苗,就在这些期许与画里,静静地生长着,粉紫花瓣在月光下交叠,像一双握着的手,一只带着光的暖,一只藏着影的沉,却同样坚定,同样温柔,在焦土之上,在尘埃之中,开出了属于第九十章的,崭新的花。

【2】

新苗的粉紫花瓣还沾着晨露,焦土下突然传来沉闷的震动。阿暖的后代正给原生草浇水,指尖刚触到土壤,就见新苗的根须猛地从土里窜出,暗紫色的须上缠着圈半透明的丝——那丝里裹着守卷人完整的魂影,不再是迷茫的残念,而是带着冷笑的虚影,眉眼间竟与无忘有三分相似。

“以为藏了‘怕’就能共生?”虚影的声音像冰棱撞在青铜镜上,“你们种的哪是新苗,是我用五人魂灵炼的‘情种’!”他抬手一挥,粉紫花瓣突然褪成惨白,原生草的叶片卷成尖刺,往使者们身上扎去,“无忘的冰族愧疚、锦绣的未送之憾、年华的画饼之愧、小桃的隐瞒之痛,都是我最好的养料!”

小使者抱着头躲在新手记后,却见手记在地上自动翻页,小桃晚年的字迹突然渗出黑墨:“我早与守卷人做了交易,用两百年暖意换他暂歇,本想等新苗长成再……”后面的字被墨团糊住,只剩“对不起”三个字洇透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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