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世暖长明(2/2)
“你看这手印,”阿苑捡起张拓片,上面的手印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昆仑的雪冻不灭它,蓬莱的水淹不掉它,黑风山的土埋不住它!这才是暖脉的根!”
话音未落,暖情灯突然集体爆亮,灯笼上的故事画面穿透墨色,映出无数被遗忘的瞬间:昆仑学子冒雪给蓬莱的“同心苗”除冰,蓬莱渔民连夜送药给黑风山的病人,黑风山的孩子攒着麦饼,要分给挨饿的昆仑学子……这些画面像针,刺破了猜忌的浓雾。
使者突然跪倒,锦盒从手中滑落,滚出半块刻着“同”字的桃核——是去年他与黑风山的里正合种“同心苗”时,一起刻的。“是我糊涂!”他捶着胸口,雪色的衣袍沾满尘土,“有人说家母的病是蓬莱的瘴气所致,我便信了……”
光网的墨色在暖光中消散,“同心苗”的枝条重新舒展,果实碰撞的轻响,像在安抚受惊的人。年华捂着流血的手指笑了:“哪有不生嫌隙的同心?不过是吵过闹过,依旧舍不得对方受委屈罢了。”
锦绣将碎裂的绣帕拼成新的图案,用金线在裂痕处绣上小小的箭头,从昆仑指向蓬莱,从蓬莱连到黑风山,最后都汇入融情院:“你看,嫌隙就像这裂痕,填起来,反而成了更牢的结。”
无忘收剑入鞘,剑尖的血珠滴在地上,竟长出株小小的同心草。他望着重新欢笑的人群,突然明白:真正的世世长明,从不是一团和气的假象,是带着伤痕依旧愿意靠近的勇气,是明知会有纠葛,仍舍不得放开彼此的手。
夜色渐深,暖情灯重新亮起,比从前更亮。长卷上的墨色褪去,新的画面正在浮现——众人围着受伤的渔民包扎,使者给里正递上昆仑的伤药,阿苑的小使者们互相道歉,手里的拓片拼成了完整的“世暖长明”。
风穿过融情院,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桃花香,像一首不完美却真挚的歌。他们知道,这场纠葛不是结束,是同心必须经历的试炼,就像果树要经风雨才能结果,暖脉要过寒冬方能长流。而那些藏在猜忌背后的在乎,那些吵吵闹闹里的牵挂,才是世暖长明最结实的光。
【3】
晨光漫过融情院的竹篱笆时,墨色残留的痕迹已被露水洗净。受伤的蓬莱渔民坐在石凳上,看着昆仑使者笨拙地给他缠绷带,绷带歪歪扭扭,却缠得极紧,像怕松了半分。
“手劲太大了。”渔民龇牙咧嘴,却笑着拍了拍使者的肩,“你们昆仑的伤药真管用,昨晚疼得直抽抽,现在倒能抬胳膊了。”
使者耳根微红,从行囊里掏出个雪玉小瓶:“这个你带着,要是发炎……”话没说完,被黑风山的里正打断,里正捧着碗麦粥递过来,粥上漂着颗完整的雪桃:“刚熬的,就着你们昆仑的桃吃,管饱。”
阿苑的小使者们蹲在果树下,把散落的拓片一张张粘好,沾了浆糊的指尖蹭得满脸都是,却互相指着对方的花脸笑。有个昆仑来的小丫头举着张缺角的拓片,跑到蓬莱小姑娘面前:“你看,这是你去年画的光鱼,我找着啦!”
锦绣坐在石桌旁,将碎裂的桃花帕铺展在竹篾上,用金线细细缝合。阳光透过帕子上的裂痕,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你看这线走的,”她抬头对身边的年华笑,“歪歪扭扭的,倒比原来的花样更活泛。”
年华正用灵泉水擦拭长卷,墨色侵蚀过的地方泛着淡淡的粉,像落了层桃花灰。“刚发现,”她指着卷末新添的画面,“昨夜大家吵得最凶时,有人偷偷在这儿画了个小小的同心结。”
无忘站在院门口,看着村民们扛着工具来修被墨色损坏的篱笆,昆仑的学子在帮忙劈柴,蓬莱的渔民在给“同心苗”浇水,黑风山的妇人正往灶房里搬新磨的麦粉。暖脉的光网在他们头顶轻轻晃动,光粒像萤火虫般落在每个人肩头,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甜丝丝的暖意。
“来搭把手!”里正喊着,将根粗木杆递给使者,“这篱笆得加层横木,不然明年桃花落下来,挡不住。”
使者接过木杆,手指触到粗糙的木纹,突然想起昨夜使者团里有人嘀咕“融情院迟早成三界的累赘”,那时他虽未附和,心里却藏着几分认同。可此刻看着渔民帮他扶着木杆,看着小孩子们围着“同心苗”数新抽的嫩芽,突然明白:所谓同心,从不是消弭差异,是明知彼此不同,仍愿意把木杆往一处架,把粥往一个锅里熬。
灶房里飘出麦饼的香气,锦绣端着刚烤好的饼出来,饼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和”字。“尝尝,”她分给众人,“加了昆仑的雪桃碎和蓬莱的海菜,味道杂了点,却暖得很。”
咬下去的瞬间,麦香、桃甜、海鲜在舌尖缠成一团,竟意外地和谐。渔民笑得眼角堆起皱纹:“这味好,像咱现在这样,吵过闹过,凑在一起反倒更对味了。”
长卷在风里轻轻翻动,新的画面已渐渐清晰:晨光中的融情院,众人围着修好的篱笆说笑,受伤的渔民举着麦饼,使者的绷带还歪在胳膊上,小孩子们趴在地上补拓片,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未消的倦意,却比任何时候都亮堂。
年华提笔蘸了点桃花汁,在画面角落添了只小小的桃情兽,正抱着颗混着雪粒、海沙和麦壳的果实,睡得一脸安稳。
无忘看着那笔画,突然伸手握住锦绣和年华的手。阳光穿过三人交握的指缝,在地上投下团暖融融的光斑,与暖脉的光网交相辉映。
有些牵绊,吵不散;有些温暖,越揉越韧。就像这融情院的晨光,总会在风雨后准时亮起,把昨夜的褶皱熨得平平整整,再带着新的暖意,漫过三界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