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甘韵绵长(1/2)

【1】

秋阳透过老桃树的枝桠,在融情院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像被巧手剪碎的金箔,随着风动轻轻摇晃。年华正坐在石桌旁,将晒得干透的桃花干分装进小巧的白瓷瓶里。那些桃花干是春日里精心挑选的重瓣桃,此刻褪去了鲜活的粉,化作沉静的米白,却依旧带着淡淡的香,像把春天的呼吸锁进了瓷瓶。每个瓶子上都贴着她手绘的标签——有的画着桃夭翘着蓬松尾巴的模样,尾巴尖还特意点了点朱砂;有的画着大狐狸卧在暖炉旁打盹,耳朵耷拉着,像团没睡醒的绒球;还有的画着无忘、锦绣和她三人并肩的剪影,背景是漫天飘落的桃花,笔触里藏着藏不住的暖。

“昆仑的弟子托人来要桃花干,”年华拿起一个贴了桃夭标签的瓷瓶,对着光看了看,桃花干在瓶里铺得匀匀的,“说上次初秋来送雪桃时,喝了我们煮的茶,回去后总念叨那股子清甘,连带着昆仑的桃花树都多浇了三回水。”她将贴好标签的瓷瓶递给锦绣,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手,两人的指腹都带着点桃花的涩,是常年与花草打交道留下的印记。她们相视一笑,像分享着藏在岁月褶皱里的小秘密,“还要给他们带些桃花蜜饯吗?阿禾前几日来送新麦粉时说,上次托昆仑弟子捎去的蜜饯,小弟子们抢着吃,连素来严肃的掌门都偷偷留了一罐,藏在藏经阁的书架后,被小徒弟撞见时,耳根都红了。”

锦绣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地放进一旁的紫檀木盒里。木盒是无忘去年用蜀山桃木打磨的,盒盖内侧刻着细密的桃花纹,是他照着锦绣绣帕上的花样一点点凿的。“当然要带,”她笑着点头,眼尾的细纹里都盛着暖意,“我昨天刚用新收的光鱼泪蜜熬了新的,特意加了些黑风山的麦仁碎,嚼起来咯吱咯吱的,比之前的更有嚼劲,孩子们肯定喜欢。”她转头看向正在长卷旁研墨的无忘,他正用青墨细细勾勒画中暖炉的纹路,侧脸在秋阳里显得格外柔和。锦绣的声音里带着自然的柔意,像溪水漫过鹅卵石,“无忘,你上次说昆仑的藏书阁有本《草木饮录》,里面记载着桃花茶的古法新煮,这次让弟子们帮忙找找。我们也试试新的煮法,说不定能煮出更清冽的香。”

无忘抬起头,目光从长卷上移开,落在锦绣身上时,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笔锋上还沾着点未干的墨:“好,我这就写封信,让他们仔细找找,哪怕翻遍藏经阁的角落也得寻来。”他的目光转过年华,又补充道,“对了,蜀山的守护林该收晨露了。听闻那里的晨露混着千年古柏的灵气,用来泡桃花茶最是养人。我们下周一起去,顺便看看去年春天和孩子们一起种的同心树长得怎么样。”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似的,眼底泛起点促狭的笑,“上次你说想要蜀山特有的紫心桃木做画笔,说那木头发墨顺,我特意托蜀山的墨心道长帮我们留了几段上好的木料,纹理里还带着天然的云纹,正好一起带回来,让你画长卷时更顺手。”

年华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像秋阳晒在身上的温度,不炽热,却足够熨帖,从皮肤一直暖到心里。她走到长卷旁,看着上面新添的“日常甘味”画面——画中三人围坐烤麦饼,麦香漫过石桌,三只小兽在脚边争一块掉落的饼渣,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几乎要和画外的石桌重叠。她轻声说:“等我们从蜀山回来,就把收晨露时沾湿的衣角、看同心树时发现的新抽的枝桠,都画进长卷里。”她指着画角的空白处,眼睛亮晶晶的,“再加上昆仑弟子抢蜜饯时手忙脚乱的样子,肯定很有趣,以后翻看时,就像把这些日子都酿成了酒,越品越有味道。”

无忘放下手中的画笔,走到两人身边,拿起石桌上的一块桃花蜜饯放进嘴里。那蜜饯是锦绣新熬的,麦仁的脆混着桃花的香,甜意不浓,却在舌尖慢慢漫开,像浸了蜜的云。他想起去年秋天和她们一起在黑风山收麦的场景——年华举着小巧的镰刀割麦,镰刀上还系着他给她编的芦花穗,动作利落得像只啄食的雀;锦绣在一旁捆麦秸,用的是她自己搓的麻绳,上面缠着几朵风干的小雏菊;他则帮着把麦捆搬到牛车上,牛车的木栏上,桃情兽正蜷着睡觉,尾巴尖偶尔扫过装麦仁的布袋。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触到天边的晚霞,麦香混着桃花香,满是踏实的幸福,像咬了口刚出炉的麦饼,烫得人直呼气,却舍不得松口。

“晚上煮麦仁粥吧,”无忘的声音里带着点怀念,眼中满是憧憬,“就用黑风山新收的麦仁,饱满得像颗颗珍珠,加些今天新熬的桃花蜜,再配着刚烤的桃香饼,暖乎乎的正好驱散秋夜的凉。”他看着锦绣,目光里的温柔像化不开的蜜,“你上次说麦仁粥要煮得久一点,让麦皮都绽开,才更软糯,像能抿化在嘴里。我们下午就开始熬,用小火慢慢煮,像熬着我们的日子一样,不急不躁,熬出最厚的味。”

锦绣笑着点头,拿起紫檀木盒准备去厨房装蜜饯:“我再去后院摘些新鲜的桃花,今年的秋桃开得晚,正好赶上这几日晴暖,花瓣嫩得能掐出水。放在粥里做点缀,粉白的瓣浮在米黄的粥上,肯定好看又好吃,连桃情兽都要多舔两口。”她走到院门口的竹篱边,又回头看向无忘和年华,秋阳落在她发间,几缕碎发被镀上了金,“你们要不要一起去摘?今天的桃花开得正好,粉粉嫩嫩的,像极了桃情兽刚睡醒时蓬蓬松松的尾巴。”

三人带着桃夭、大狐狸和桃情兽走进桃林。秋风吹过,满树的桃花瓣簌簌落下,像下着场温柔的粉色细雨,沾了他们满身。无忘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那花瓣边缘还带着点晨露的润,他轻轻递给锦绣,指尖的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梦;锦绣又将花瓣转递给年华,两人的指尖在花瓣上碰了碰,像传递着一缕春天的光;年华则笑着把花瓣别在桃情兽的耳朵上,引得小家伙欢快地转圈,尾巴扫起更多的花瓣,像在自己身边撒了个粉雾的圈。

桃夭叼着一朵最大的桃花跑过来,那花瓣几乎遮住了它半张脸,它费力地把花塞进无忘手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像是在催他赶紧送给锦绣;大狐狸则用蓬松的尾巴扫起地上的花瓣,堆成一个小小的花堆,然后蹲坐在花堆旁,歪着头看两人,像是在邀请他们一起玩。阳光透过半透明的花瓣,映得三人的脸上都泛着淡淡的粉,像长卷上刚晕开的颜料,温柔而鲜活,连空气里都飘着甜。

“摘些花瓣回去泡浴吧,”锦绣捡起一片落在肩头的桃花,指尖拂过花瓣的纹路,声音里带着点少女般的俏皮,像藏了多年的孩子气终于跑了出来,“上次暮春时用桃花瓣泡浴,洗完整个人都香喷喷的,皮肤都变得滑滑的,连桃情兽都跟着沾了光,趴在浴桶边舔水,尾巴上的毛都变得更亮了,像撒了层碎银。”

年华也跟着笑起来,笑声像银铃在林子里荡:“好啊,再加点新熬的桃花蜜,肯定更香,连做梦都要梦到桃花林。”她转头看向无忘,故意板起脸,却没忍住嘴角的笑,“无忘,你也可以试试,别总说我们女孩子讲究这些。张婆婆说,桃花的灵气最是养人,不仅能润皮肤,对修炼时稳固心神也有好处,说不定能让你的剑法更精进呢。”

无忘笑着点头,眼中的宠溺像要溢出来,漫得满桃林都是:“都听你们的,只要你们开心就好。”他看着两人在桃林里嬉笑打闹,年华追着锦绣跑,手里还扬着把桃花瓣,锦绣笑着躲闪,裙摆扫过桃树的枝干,又惊落一片花雨;看着三只小兽在花瓣堆里打滚,桃情兽的粉毛、桃夭的黄毛、大狐狸的白毛,都沾了层粉,像团三色的绒球在动。心里满是安宁——这样的日子,没有轰轰烈烈的起伏,没有撕心裂肺的抉择,却有着细水长流的甘韵,像埋在桃树下的桃花蜜,时间越久,甜得越厚,慢慢浸在岁月里,甜得让人安心,甜得让人想把每个瞬间都缝进记忆里。

傍晚,麦仁粥的香气漫过融情院,像只温柔的手,轻轻牵住每个人的嗅觉。石桌上摆着刚出炉的桃香饼,饼皮烤得金黄,边缘微微焦脆,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小碟桃花蜜饯,麦仁的棕、桃花的粉,在白瓷碟里格外好看。三人围坐在一起,手里捧着粗陶碗,碗里是稠稠的麦仁粥,上面浮着几片新鲜的桃花瓣。他们喝着粥,聊着桃林里的趣事——说桃夭偷藏了最大的桃花,结果被大狐狸抢去垫了窝;说桃情兽转圈转晕了,一头撞在桃树上,半天没缓过神;说无忘想摘最高处的桃花,结果被树枝勾住了衣袖,扯出个小小的洞。

月光像流水般洒在他们身上,给每个人都镀了层银。长卷上的画面在月光里泛着柔和的光,画中的三人也在喝粥,连嘴角的笑意都和现实里的一模一样。桃情兽趴在锦绣腿上,正舔着她指尖沾着的粥粒;桃夭和大狐狸蜷在无忘脚边,头靠着头,睡得安稳;灵影落在窗台上,翅膀的琉璃色与月光交织,折射出细碎的彩光,像撒了把星星。

他们知道,这份甘韵会一直绵长在岁月里——是一起摘桃花时,花瓣落在发间的痒;是共煮麦仁粥时,炉火舔着锅底的暖;是彼此记挂时,那句“我记得你喜欢”的甜。那些曾经的感情纠葛,那些藏在心底的犹豫试探,早已化作了日常里的淡然甘甜,像桃林的秋阳,不烈,却足够照亮每个角落;像石桌上的粥香,不浓,却足够缠绕每个晨昏;像长卷的暖光,不耀眼,却足够温柔每个瞬间。

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它们静静流淌,默默温暖,像老桃树的根,深深扎在融情院的土里,汲取着时光的养分,长出满树的甜。让他们在并肩同行的岁月里,永远都能尝到这份藏在细节里的、最珍贵的甜,一尝,就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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