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岁暖共守(2/2)

年华仰头望着,指尖无意识地跟着银河的轨迹划动:“那我们这根线,该叫什么?”

“叫‘暖’吧,”无忘接过话,声音里带着笑意,“冷了能凑在暖炉边,累了能靠着歇会儿,就算拌嘴,也知道对方不会真走。”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往空杯里斟了半杯,却没喝,只是看着酒液里摇晃的星河,“就像这酒,初尝有点烈,咽下去倒暖得很,后味还带着点甜。”

锦绣笑着抢过酒杯:“少喝点,明天还要去后山采野山楂呢,说好要做山楂酱抹麦饼的。”她抿了一小口,酒液沾在唇角,被月华镀上层光,“说起来,上次去黑风山,你还说野山楂太酸,结果偷偷吃了半袋。”

“那是你糖放少了,”无忘挑眉,伸手替她拭去唇角的酒渍,指尖的温度透过肌肤传过来,“这次让年华掌勺,她拌的蜜准够。”

年华在旁连连摆手:“别赖我,上次是谁说‘酸点才解腻’,结果把最后一勺酱都刮干净了?”

三人笑着拌嘴,暖炉里的火渐渐沉下去,只剩暗红的炭火温着余温。灵影早已趴在长卷上睡熟,翅膀合得严严实实,像盖了层琉璃罩;桃夭蜷在锦绣怀里,小爪子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麦饼;大狐狸把脑袋埋进尾巴里,只露出两只眯成线的眼睛。

星河慢慢西斜,年华起身把长卷搬到屋角的矮柜上,路过窗边时,看见玻璃上凝着层薄露,映出三人依偎的影子,像幅晕开的水墨画。她伸手在露水上轻轻写了个“暖”字,露水顺着笔画往下淌,像泪,又像笑。

“该睡了,”锦绣打了个哈欠,往榻上铺着软垫,“明天还要早起呢。”

无忘熄了暖炉的明火,只留着炭心,屋里顿时漫开朦胧的暖。“睡吧,”他替两人掖了掖毯角,“梦里说不定能提前尝到山楂酱的味呢。”

年华笑着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樟木的香、炭火的暖,还有身边人浅浅的呼吸声。她想,所谓岁月,大抵就是这样——把“远”走成“近”,把“生”过成“熟”,把一句句“你看”,变成“我们一起”。

窗外的银河还在流,只是流速慢了些,像怕惊扰了这满院的甜暖。

酒液入喉时带着青梅的微涩,后味却甜得绵长。年华放下陶碗,指尖沾着的酒渍被风一吹,竟泛起细小的凉花——入夏的风里,已藏着些微秋意了。

“该去翻晒过冬的棉絮了。”锦绣突然道,眼睛瞟向院角的樟木箱。那箱子是无忘亲手打的,边角镶着铜片,锁扣上刻着“岁安”二字。去年冬天,三人就是裹着箱里的棉絮,在暖炉边数着窗外的落雪。

无忘正用麦饼卷着山楂干,闻言含糊道:“急什么,离打霜还有三个月。”话虽如此,他还是放下饼,起身去搬樟木箱。箱子落地时发出沉实的响,像砸在岁月的鼓点上。

“你看这铜锁,”锦绣摩挲着锁扣上的纹路,“都快被你盘出包浆了。”她从发髻上拔下银簪,往锁眼里一捅,“咔嗒”一声,锁开了。

樟木的清香混着旧棉絮的暖味涌出来,像沉在水底的月光终于浮上水面。年华伸手往里探,指尖触到片冰凉的东西——是去年灵影褪下的羽毛,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还留着这个?”她把羽毛举到阳光下,羽毛的纹路里竟还能看到淡淡的灵力流转。

“留着吧,”无忘往炉里添了根柏木条,烟气带着松脂香,“说不定哪天它能认出自己的羽毛。”他忽然笑了,“就像你总记得桃夭第一次偷麦饼的傻样。”

锦绣从箱底翻出件半旧的蓝布衫,是无忘去年穿的,袖口磨出了毛边。“我改改给年华穿,”她拿着针线比划,“你这肩宽,她穿正好显利落。”

年华按住布衫:“还是给桃夭当窝吧,它总爱往暖炉边钻,毛都被烤焦了几根。”

正说着,桃夭忽然从墙头窜进来,嘴里叼着片枯叶,叶尖卷着只青虫。它把虫子往锦绣面前一放,尾巴竖得笔直——这是它学会的新把戏,总爱把“猎物”当礼物送来。

“谢了,”锦绣捏着虫子扔给鸡笼里的芦花鸡,“但下次送野山楂就好,这玩意儿我可受不住。”

无忘笑得直拍大腿,酒碗里的梅子酒晃出了边:“它这是学你呢,去年你不也把发霉的麦饼当宝贝藏着?”

“那是发酵!发酵懂吗?”锦绣红了脸,抓起团面团往他脸上扔。无忘偏头躲开,面团却落在了刚开封的酒坛里,溅起的酒珠落在年华手背上,凉得她一颤。

“别闹了,”年华笑着把面团捞出来,上面已沾了层酒液,“正好做酒糟饼。”她往面团里掺了些梅子酒,揉着揉着,竟闻到股奇异的香——像把整个夏天的酸甜,都揉进了面里。

日头偏西时,樟木箱已空了大半,棉絮晒在篱笆上,像一片白云落在院里。无忘靠在箱边打盹,嘴角还沾着酒渍;锦绣坐在竹椅上绣帕子,帕角绣了只歪歪扭扭的狐狸,倒有七分像桃夭;年华蹲在灶前,看着酒糟饼在锅里慢慢鼓起,金黄的边缘渗出甜香。

“熟了!”她掀开锅盖,热气扑面而来,在夕阳里凝成淡淡的虹。

三人围坐吃饼时,月亮已悄悄爬上东边的树梢。饼里的酒香混着麦香,竟比梅子酒更醉人。桃夭叼着块饼跑到院门口,对着夜色呜呜叫——是灵影回来了,翅膀上还沾着星子的光。

“又去偷摘人家的星子?”锦绣笑着招手,灵影立刻飞过来,把星子抖落在饼上,像撒了把碎钻。

年华咬了口饼,看着身边的人,忽然觉得岁月就该是这样——有咬开时的烫,有回味的甜,还有不小心掉在衣襟上的屑,都藏着说不出的暖。

夜色渐深,樟木箱被重新装满,只是里面多了件绣好的狐狸帕子,半坛没喝完的梅子酒,还有片灵影新褪的羽毛。锁扣落下时,年华轻声说:“明天,去采野山楂吧。”

“好啊,”锦绣和无忘的声音同时响起,像两颗石子投进春池,荡开的涟漪,刚好圈住了整个夏夜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