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暗香惊寒（2/2）

“不要！”锦绣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刚要引动体内仅存的灵气去救，却发现四肢突然变得沉重如铅，像灌了水银。丹田处的灵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抽走了一般，顺着血脉往体外流窜，留下一路冰碴似的凉。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艰难，指尖凝起的微光刚要亮起，就被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寒意浇灭，连一丝火星都没剩下。她眼睁睁看着大狐狸的尾巴毛一点点焦黑，却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像被冻住的溪流，连流动都变得奢侈。

无忘握紧了腰间的长剑，剑鞘是用蜀山千年古柏所制，本应带着草木的清灵，能驱避邪祟，此刻却泛着湿冷的潮气，像泡过冰水。他运力于腕，剑身上的灵气却只能勉强凝聚出一层微弱的光，像蒙尘的铜镜，照不出半点锋芒。“呵”的一声，他咬着牙冲向黑雾，牙关咬得发疼，牙龈都渗出血丝，混着呼出的白气，像冬天里的一点红。剑气刚要劈开雾霭，却被黑雾掀起的一股寒流狠狠掀翻在地。后背撞在老桃树的树干上，震得几片枯叶簌簌落下，砸在他颈间，凉得像冰。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的鲜血滴在青石板上，瞬间凝结成暗红的冰珠，像颗失去温度的玛瑙——那血珠里，还映着他不甘的眼神。

桃夭看着大狐狸被黑雾层层包围，像被困在墨色的茧里，连脖颈间的南瓜籽项链都黯淡了，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叫。那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娇憨，只有破釜沉舟的烈，像幼兽被逼到绝境时的嘶吼。它挣脱锦绣的手，小小的身影在地上滚了一圈，叼起那个绣着桃花的花囊——那是年华用春日第一茬桃花瓣和野菊晒干后缝制的，本是用来驱虫避秽，袋口系着的流苏还是桃夭用尾巴尖缠的，此刻却成了它唯一的武器。花囊上的桃花绣线，是它一针一线用爪子勾出来的，此刻却要用来抵挡这无边的黑。

它朝着黑雾冲去，小小的身影在墨色中像一点跳动的火苗，花囊在它身前突然散开，桃花瓣与野菊碎末漫天飞舞，竟在空气中迸发出一阵淡淡的粉光。那光不似灵影的炽烈，却带着草木的柔，像一层薄纱，暂时挡住了黑雾的侵蚀。那些黑色的手在粉光外徒劳地抓挠，发出“滋滋”的声响，像烙铁碰了水，每一次触碰都让粉光淡一分，却始终没能穿透。你看那片最大的桃花瓣，飘在空中，沾着点粉光，像一只小小的粉蝴蝶，挡在大狐狸身前，哪怕边缘已经开始发黑，也不肯落下去。

大狐狸趁机叼起长卷的一角，拖着受伤的腿往锦绣身边跑，尾巴尖的粉色几乎褪成了白色，像被霜打过的桃花蕊，连最顽固的那点粉都淡得看不见了。它跑过无忘身边时，用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湿漉漉的鼻尖带着体温，像是在催促“快起来”，又像是在安慰“别怕”——那鼻尖的温度，在这冰天雪地里，竟成了最珍贵的暖。

黑雾似乎被花囊的粉光激怒了，翻涌得愈发剧烈，像煮沸的墨汁，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扑向两只小狐狸。墨色的浪涛里，隐约能看见无数双幽绿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像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露出獠牙。桃夭只觉得后背一沉，黑雾已如黏稠的墨汁般将它裹挟，花囊的粉光在这汹涌的黑暗中像风中残烛，明明灭灭，随时都会熄灭。它死死咬着花囊的系带，哪怕牙龈被勒得渗出血丝，也不肯松口——那是它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暖意，是给大狐狸争取时间的最后屏障。

“桃夭！”锦绣的呼喊被黑雾吞噬，只剩下破碎的气音。她眼睁睁看着那点粉光越来越暗，突然想起桃夭小时候总爱抱着她的指尖打盹，毛茸茸的尾巴圈住她的手指，像戴了个暖乎乎的毛戒指。那时的桃夭，连打喷嚏都带着奶气的甜，哪像现在，浑身浴着寒气，却硬撑着不肯倒下。

就在粉光即将熄灭的刹那，一道金红交织的光突然从黑雾深处炸开！是无妄！他不知何时挣扎着爬起，将仅剩的灵气全部灌注在长剑上，剑身在黑暗中烧得通红，像一截刚从熔炉里拖出来的烙铁。“给我破！”他嘶吼着，声音撕裂了黑雾的包裹，长剑带着燎原之势劈向那只抓向桃夭的黑手。

“滋啦——”黑雾被劈开一道豁口，焦糊味弥漫开来。桃夭趁机拖着花囊滚出黑雾，身上的绒毛已被熏得焦黑，却还是趔趄着跑到大狐狸身边，用鼻尖顶了顶它的后腿，像是在说“我没事”。

大狐狸放下长卷，急忙回头舔舐桃夭被灼伤的皮毛，舌尖的温度在这寒夜里显得格外滚烫。它脖颈间的南瓜籽项链突然亮起微光，那光芒顺着舔舐的动作渗进桃夭的皮毛里，焦黑的地方竟泛起一丝浅粉，像冻土下悄悄探出头的嫩芽。

“是守护灵气！”锦绣忽然喊道，眼中重新燃起光亮，“南瓜籽项链是用黑风山的同心草缠的，能传递心意！我们的心意能化成灵气！”

话音刚落，无忘的长剑、锦绣的指尖、连地上那卷长卷都开始泛起微光，那些光汇聚成细细的光丝，像无数条温暖的线，穿过黑雾的缝隙，缠向两只小狐狸。桃林里，那些原本枯萎的桃树仿佛也被这光唤醒，枝头竟抽出了点点新绿，像被遗忘的春天突然返场。

黑雾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激怒，翻涌得更凶，却在触碰到那些光丝时发出“滋滋”的声响，像被烫到一般退缩。原来这黑暗最怕的，从不是强硬的对抗，而是这一点点、一簇簇，由心意拧成的暖光。

桃夭看着那些光丝在身上缠绕，突然挣脱大狐狸的舔舐，叼起花囊里最后一片没被熏黑的桃花瓣，朝着黑雾最浓的地方跑去。这一次，它的脚步不再踉跄，小小的身影在光丝的簇拥下，像一颗勇敢的粉色流星。

大狐狸愣了一下，随即追了上去，长卷被它拖在身后，在地上画出一道浅浅的光痕。无忘拄着剑站起身，锦绣也凝聚起最后的力气，连那些被黑雾冻住的桃树叶，都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为它们加油。

原来啊，这秋夜的寒再深，也挡不住一颗颗紧紧挨着的心。那些藏在日常里的牵挂、危难时的惦记，早就在不知不觉间，酿成了最坚韧的灵气，能在最深的黑里，开出最艳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