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荷露缀梦,丝牵岁华(2/2)

暮色像层薄纱,轻轻盖在荷塘上时,阿桃把补好的绣品挂在了老槐树上。晚风拂过,绣布轻轻晃,焦黑的旧荷与银线绣的新叶在风里叠在一起,竟像是一幅完整的画,分不清哪是过去,哪是现在。

阿凛拿着新做好的绣架走过来,竹架上刻着细密的荷纹,每个竹节上都缠着圈银线,是用那截断线接的。“试试?”他把绣架递过来,竹身还带着新削的青气,混着点淡淡的松香。

阿桃把绣品搭在新绣架上,大小正好,银线绣的新荷边正好卡在竹架的凹槽里,像特意量过似的。她忽然注意到竹架内侧刻着行小字,凑近了看,是“荷生一世,丝连四季”,刻痕里填着银粉,在暮色里闪着光,像谁把心里话藏在了里面。

“小菱说要做盏灯。”阿凛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用莲蓬串成的,说照着绣品,李奶奶就能看清楚新补的荷了。”

远处的荷塘里,小虎子正和小菱一起串莲蓬,枯枝做的灯架上,莲蓬一个个串起来,像挂着串绿灯笼。暮色渐浓,他们点起蜡烛,烛光透过莲蓬的孔洞漏出来,在绣品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焦黑的旧荷上顿时落满了跳动的光点,像撒了把星星。

阿凛忽然从怀里掏出支竹笛,笛身上缠着银线,正是用那截断线接的,“学了支新曲子,叫《荷风引》。”他说着,笛声便悠悠地飘了起来。

调子起时,像晚风拂过荷塘,带着点涩,像是在叹旧荷的枯;渐渐转柔时,又像露水滴在新叶上,清亮亮的;到收尾时,忽然拔高,像晨光刺破薄雾,直听得人心里敞亮。阿桃望着他吹笛的侧脸,月光落在他的睫毛上,镀了层银边,笛身上的银线在月光里闪,像条细细的藕丝,一头连着他的指尖,一头缠着她的目光。

“李婶以前总说,”阿桃轻声开口,笛声停了,荷塘里的蛙鸣也静了静,“最好的绣品得有魂,魂在哪?在针脚里,在看绣品的人眼里,在吹笛人的心里。”

阿凛的指尖还停在笛孔上,银线在月下轻轻颤,他忽然笑了,眼角的弧度像被月光熨过似的,温温柔柔的:“那这绣架,算是给魂安了个家。”

荷塘里的雾气又漫了上来,带着莲香,把两人的影子裹在里面,绣品上的旧荷与新叶在雾里晃,像活了过来。远处的莲蓬灯还亮着,烛光透过孔洞,在绣品上投下晃动的光斑,焦黑的旧痕上仿佛也生出了绿意,像枯木逢了春。

小菱和小虎子抱着串好的莲蓬灯跑过来,灯光在他们脸上跳,像沾了满颊的星子。“阿桃姐,阿凛哥,李奶奶肯定看见了!”小姑娘举着灯,莲蓬的影子投在绣品上,像片小小的荷叶,“你看,灯影在绣荷上呢!”

阿桃低头看着绣品,银线绣的新荷边在灯光里泛着光,焦黑的旧荷边缘,不知何时竟洇出点淡淡的绿——许是荷塘的雾气沾了上去,许是心里的念想生了根,倒像是真的有了生机。

阿凛把竹笛别在腰间,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指尖碰到她发间的荷梗,露珠顺势落在他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却烫得人心尖颤。“绣架刻了两个位置,”他轻声说,目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像盛了满塘的月光,“一个你的,一个我的。”

月光漫过荷塘,漫过绣品,漫过新做的绣架,把两个名字的刻痕照得透亮。旧荷的焦黑在月光里淡了些,新绣的银线却亮得像星,倒像是时光也懂了温柔,把伤痕都酿成了故事,藏在荷影里,藏在笛声里,藏在彼此相触的指尖上,岁岁年年,拆不散,也剪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