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岁月浸柔(2/2)

雪水顺着青瓦的纹路往下淌,在檐角凝成串水晶似的冰棱,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的光斑落在长卷上,给“岁雪情暖”四个字镀了层碎金。锦绣正用桃木刀削着雪桃核,打算做成三只小兽的模样——桃核上的纹路被她磨得光滑,沾着点桃汁的甜,像裹了层蜜。

“你看这核上的纹路,像不像融情院的小路?”她举着桃核给无忘看,核上的沟壑弯弯曲曲,真有几分像院角那几条被桃花瓣铺满的小径。无忘凑近了些,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指尖,暖炉的热气混着他发间的雪松香,缠得人心里发暖。“像极了,”他指着其中一道深痕,“这道弯,就是你上次摔了跤的地方,还说要种丛蔷薇挡一下。”

锦绣的脸腾地红了,低头继续打磨桃核:“就你记得清楚。”指尖的木屑落在绒毯上,像撒了把碎雪,“等做成了挂件,给桃情兽挂一个,桃夭和大狐狸也各来一个,这样它们跑再远,也带着融情院的气。”

年华坐在对面的竹榻上,正用昆仑雪水调颜料,打算给长卷上新添的雪景图补色。雪水融了桃花蜜,调出来的粉色带着点冰晶的亮,她用笔尖沾了点,在雪桃树的枝桠上点了朵含苞的花:“我听张婆婆说,昆仑的雪桃核埋在土里,开春能发芽。”她抬眼时,睫毛上还沾着点颜料,像落了片粉蝶,“我们把剩下的桃核埋在老桃树下吧,说不定明年能长出新苗,等它长大了,也能结出带融情院味道的雪桃。”

无忘从墙角拎过个小铁铲,又找出个装着桃花土的陶罐:“这主意好。”他蹲在老桃树下,用铲尖轻轻刨开冻土,泥土里还混着去年落下的桃花瓣,早已化成了肥,“埋深点,别被冻着了。”他把桃核一个个放进坑里,每个核上都刻了个小小的记号——给锦绣的刻了朵桃花,给年华的刻了束芦花,自己的那枚刻了柄小剑,“这样长出来,也能认出哪个是哪个。”

锦绣和年华蹲在他身边,看着他仔细地填土,又浇了点温好的桃花酒:“张婆婆说,酒能让土更活。”三人的影子在雪地上叠在一起,被阳光拉得长长的,像长卷上未干的画。桃情兽叼着块桃肉跑过来,把肉放在坑边,自己则蜷在土堆旁,用尾巴轻轻扫着新填的土,像在帮忙保暖。

暖炉里的炭渐渐燃成了灰,年华起身添炭时,发现炉底积着层薄薄的银霜——是银骨炭燃尽后的余烬,像撒了把碎银。“这炭真耐烧,”她用火箸拨了拨,“比上次蜀山送来的青竹炭还稳,一点火星能暖一整夜。”

“是蓬莱的朋友托人捎来的,”无忘靠在榻边,看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他说这炭里掺了光鱼的鳞粉,烧起来没烟,还带着点海气。”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个锦囊,里面装着几片半透明的鳞,“他还送了这个,说磨成粉混在颜料里,画出来的东西能映光。”

锦绣接过鳞片,对着阳光看了看,鳞片里映出三人的影子,像嵌在琉璃里:“正好给年华调颜料用,画里的光鱼群肯定更活。”她把鳞片递给年华时,指尖的温度透过鳞片传过去,像递了缕阳光。

暮色漫进融情院时,雪又开始下了,这次的雪片大得像鹅毛,轻轻巧巧地落在桃枝上,给枝桠裹了层白绒。三人坐在暖炉旁,看着长卷上渐渐鲜活的雪景图:昆仑的雪地里,暖棚的炊烟绕着桃花酒的香气,他们仨坐在炉边笑,三只小兽在雪地里追跑,灵影的翅膀沾着雪,正往暖棚里飞。画角的老桃树下,新埋的桃核旁,还画着只蜷着的小兽,尾巴扫着土堆,正是桃情兽此刻的模样。

无忘给两人各倒了杯新温的酒,酒里飘着片雪桃花瓣,是下午从枝桠上摘的,被雪冻过,反而更艳了:“尝尝这个,加了点刚埋的桃核旁的土气。”他说这话时,眼角的笑纹里都带着暖意,“张婆婆说,接地气的酒才养人。”

锦绣抿了口,酒液滑过喉咙时,带着点雪的清和土的润:“比上次的更醇了。”她望着窗外的雪,桃枝上的积雪偶尔“扑簌簌”落下,惊起几只躲在巢里的雀,“这样的日子,真好。”

年华靠在竹榻的扶手上,手里转着那枚刻了芦花的桃核挂件,核上的纹路被体温焐得发亮:“是啊,真好。”她看向长卷,画中的光鱼群正跃出海面,鳞片的光映着昆仑的雪,竟与融情院的暖炉火光连在了一起,像条看不见的线,“你看,画里的我们,和画外的我们,都在同一片光里呢。”

雪越下越大,把融情院的竹门都染成了白的,却挡不住屋里的暖。三人坐在长卷旁,听着雪落的声,看着炉里的火,偶尔碰杯时,酒盏相撞的轻响里,混着桃情兽的呼噜声、桃夭踩雪的“咯吱”声、大狐狸甩尾巴的轻响,像支没谱的歌,却唱得人心头发软。

他们知道,这样的日子会一直继续下去——雪会停,桃核会发芽,长卷上的画会越来越满,而他们仨,会一直守着这融情院,守着彼此掌心的温度,像老桃树守着脚下的土,像暖炉守着心里的火,在岁月里慢慢浸成最柔的模样,连风经过时,都带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