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麦浪传声(2/2)

传到更远的村落时,或许是个飘着细雨的午后。孩子们围坐在火塘边,看着妇人把麦饼放在炭火上烤,饼香混着雨气漫出窗棂,引得檐下的燕子都探头张望。咬一口,甜香在舌尖散开,他们听老人说,这麦子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带着桃花的香和大海的味。有个扎小辫的姑娘指着饼上的双狐图案问:“这狐狸也会像我们一样,在麦浪里跑吗?”老人笑着点头:“会的,它们正带着麦香,在风里跑呢。”

夜渐渐深了,篝火慢慢弱下去,只剩下几点火星在灰烬里明明灭灭,像困倦的眼。月光漫过麦场,把长卷上的字迹照得愈发清晰——“麦浪传声,心意绵延”,朱砂的红在月光里透着沉静的暖,像颗不会熄灭的星。

无忘收起长卷,卷边的桃花粉蹭在他的衣袖上,留下淡淡的痕。“该回去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夜的清。年华把麦秸编的小狐狸放进竹篮,那小狐狸的尾巴尖沾着点朱砂,是她刚才蘸着题字的墨点的,像给它点了颗心。锦绣抱起睡着的两只小狐狸,它们的呼吸均匀,像两缕轻烟,嘴角还沾着饼屑,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往回走的路上,风里还带着麦香。田埂上的草沾着露水,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在云絮上。远处的麦田在月光里泛着淡淡的银,麦茬间的灵气微光连成一片,像条流淌的河,河面上漂着麦饼的香、孩子们的笑、灵影的光,慢慢往远方淌去。

“你听,”锦绣忽然停下脚步,侧耳细听,“麦浪还在说话呢。”

无忘和年华也停下来,果然听见风掠过麦茬的声响,沙沙的,像谁在低声絮语,又像无数粒麦子在轻轻叩击大地,把今天的故事、今天的心意,一点一点刻进土壤里,刻进时光里。

灵影在他们头顶盘旋,翅膀的光与月光缠在一起,织成条银色的路,路的尽头是三界的万家灯火,每一盏灯下,或许都有人在品尝这份麦香,在感受这份心意。

他们知道,这麦浪传声,从来不是一时的热闹。就像种下的麦种会发芽,传递的心意会生长,明年的麦香节,会有更多的朋友来,会有更多的新口味,会有更长的长卷,会有更绵长的故事。

而他们,会继续守着这片土地,守着这份传承,看着麦浪一年年黄,看着心意一年年传,看着那八个字——“麦浪传声,心意绵延”,在岁月里,开出永不凋零的花。

夜风吹过,麦茬轻轻晃,像是在应和,又像是在说:“慢慢来,我们都在呢。”

回到住处时,竹窗半掩着,月光顺着窗缝溜进来,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银纹。锦绣把两只小狐狸放在铺着海丝绒的竹榻上,它们翻了个身,依旧睡得沉,大狐狸的爪子搭在桃夭的肚皮上,像在护着什么珍宝。竹榻旁的青瓷瓶里插着几枝干枯的麦穗,是去年麦香节留下的,穗尖虽已泛黄,却仍带着淡淡的香,与今夜的麦饼气缠在一起,像把两年的时光拧成了一股绳。

无忘将长卷挂在墙上,月光漫过纸面,画里的麦浪仿佛又开始起伏,火光的红、麦浪的金、灵影的琉璃色在银辉里渐渐柔和,那些小小的人影像是活了过来,在画里走动、欢笑,连麦饼上的桃花碎都像是在轻轻颤动。年华取来笔墨,在卷末添了行小字:“岁华流转,麦香如故。”笔尖落下时,正好有片被风吹来的麦秸落在纸上,她顺势将其画进画里,让它飘在两只小狐狸的爪边,像给它们送了份小小的夜礼。

竹桌上还放着没吃完的麦饼,用荷叶盖着,掀开时,热气混着香漫出来,惊得趴在桌角的灵影抖了抖翅膀,翅膀上的光落在饼上,像撒了层碎钻。锦绣掰了块麦饼,泡在温热的桃汁里,麦饼吸足了汁水,变得软乎乎的,她把碗推到竹榻边,轻声说:“等它们醒了,刚好能吃口热的。”

窗外的虫鸣渐渐密了,与远处麦田的“沙沙”声应和着,像支永不落幕的夜曲。无忘坐在竹椅上,指尖摩挲着镰刀柄上的包浆,那上面还沾着点麦秆的绿,是白天收割时蹭上的。他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孩子们围着石磨学磨粉,有个小家伙磨得太急,把麦粉撒了满身,像只刚滚过雪地的小狐狸,此刻想来,那场景竟与画里的模样渐渐重合。

“明年,该教孩子们种麦了。”年华忽然开口,手里正用麦秸编着一个小小的麦囤,编得精巧,囤口还缀着朵桃花形的结,“让他们知道,麦饼的香,是从一粒种子开始的。”她把麦囤挂在长卷旁,与画里的麦田相映,倒像是从画里掉出来的物件。

锦绣点点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月光里,那月光漫过院角的桃树,把新抽的枝芽照得透亮。“就像桃林的灵气,要让孩子们亲手浇灌,才会更懂得珍惜。”她想起白天蜀山弟子说的,要在守护林旁开辟新的麦田,“或许,我们可以把桃花麦种送到更多地方,让三界的土地上,都长出带着新意的麦子。”

灵影忽然从桌上飞起,撞了撞竹窗,像是在提醒什么。三人顺着它的方向看去,只见月光下,有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院外的篱笆旁,手里捧着个陶碗,碗里盛着几块麦饼,正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放刚摘的野菊。那是村西头的哑童,平日里总爱躲在树后看小狐狸,此刻却鼓起勇气,把碗放在篱笆边,对着屋里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跑进了月色里。

碗里的野菊沾着露水,与麦饼的香混在一起,清冽又温暖。无忘走出去,把陶碗端进来,碗底还压着张麦秸画,画者三只手捧着麦饼,手的旁边是只摇尾巴的小狐狸,线条歪歪扭扭,却透着满满的认真。

“你看,”年华指着麦秸画,眼里闪着光,“这就是麦浪传声的意思啊。不用说话,不用文字,一份麦饼,一幅小画,心意就传过去了。”

他们把麦秸画贴在长卷的留白处,正好在“麦浪传声,心意绵延”旁边,像给这八个字添了个最生动的注脚。月光漫过画纸,麦秸的纹路在光里清晰起来,仿佛能看见哑童低头作画时,专注的眉眼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夜深了,竹榻上的小狐狸动了动,桃夭大概是闻到了麦饼的香,鼻子轻轻嗅着,嘴里发出细碎的“呜呜”声。大狐狸醒了,用鼻尖蹭了蹭它的耳朵,像是在说“别急,天亮就有得吃”,然后抬头看向墙上的长卷,琥珀色的眼睛在月光里亮闪闪的,像是看懂了画里的热闹。

无忘吹熄了烛火,屋里顿时被月光填满。三人坐在竹榻边,听着窗外的虫鸣、远处的麦浪声,还有两只小狐狸均匀的呼吸,心里像被麦香浸过,温温润润的。

“其实,”无忘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月光,“我们守护的从来不是某片土地,而是这份能让麦浪传声、心意相通的温暖。”

年华望着长卷上跳动的光影,那些光影里有笑、有香、有流动的灵气,“就像这麦饼,能把江南的桃花、黑风山的土、蓬莱的海、蜀山的风都裹在一起,我们的守护,不就是让这些不同的美好,能一直这样交融下去吗?”

锦绣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小狐狸的绒毛,指尖传来的暖,与月光的清、麦饼的香、长卷的墨气缠在一起,像团温柔的云,把整个夜晚都拥在了怀里。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第一缕晨光爬上长卷,画里的麦浪顿时被染成金红,那些小小的人影仿佛被镀上了层光,连灵影翅膀的琉璃色都变得鲜活起来。桃夭醒了,跳下竹榻,跑到陶碗边,叼起块沾着野菊的麦饼,跑到院角的桃树下,把饼放在树根旁,像在给桃树也送份早餐。

大狐狸跟在后面,看着它的举动,忽然叼起那只麦秸编的小狐狸,放在麦饼旁边,像是在陪桃树一起“吃”。阳光穿过桃叶,在它们身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

无忘、锦绣和年华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里都漾着笑。风从麦田的方向吹来,带着新麦的香,吹过长卷,卷着画里的麦浪声、孩子们的笑声,漫过桃林,漫向三界的每一个角落。

他们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麦浪传声的故事,也将跟着晨光一起,继续生长,继续蔓延,在岁月的长河里,永远鲜活,永远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