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繁荫承泽(2/2)
桃夭叼着酥饼跑到新树苗旁,用爪子扒拉着土,像是在给树苗“喂食”,土粒沾在它鼻尖,像撒了点金粉,衬得那点粉愈发娇憨。大狐狸则蹲在一旁,看着它胡闹,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带起阵细尘,在夕阳里划出淡淡的光,像在给桃夭的调皮画圈。
灵影绕着它们飞,翅膀的光芒与夕阳的余晖缠在一起,在地上织出流动的光网,红的、金的、银的光丝缠成一团,像匹会动的锦缎,随着灵影的飞动而起伏。大狐狸追着光网跑,尾巴扫过新树苗的叶子,带起阵细碎的响动,像串被碰响的银铃,叮叮当当地落满了整个黄昏,把时光都敲得慢悠悠的。
“你看这新树苗,”锦绣端着酒杯,目光落在树苗上,新叶在晚风里轻轻晃,像无数只小手在招手,又像无数颗跳动的心脏,鲜活而有力。她的声音很轻,像落在酒盏里的桃花瓣,漾开圈圈涟漪:“总有一天会像老桃树一样,枝繁叶茂,能为桃林遮风挡雨,能结出满树的甜桃,能让小狐狸在它的浓荫里打盹。”她顿了顿,眼尾扫过远处的炊烟,那炊烟在橘红色的天幕里袅袅升起,像条柔软的丝带,“就像那些孩子,现在还在学编织麦秸、给树刻名字,总有一天会接过我们的接力棒,成为三界新的守护者,用他们的灵气,守护这片土地的安宁。”
无忘仰头饮了口酒,酒液带着桃香滑入喉间,像吞了口春天的风,清冽又温柔。他望着远处渐次亮起的星子,那些星子刚从暮色里钻出来,怯生生地眨着眼,像刚睡醒的孩子:“灵气的传承从来不是靠某一个人,”他指尖敲了敲石桌,发出清脆的响,像敲在玉石上,“就像这长卷上的故事,我们写下开头,孩子们会续写下去,以后还会有更多人接着写,永远不会有结尾,就像这桃林的春,年年都会来。”
年华把剥好的莲子分给大家,莲子的清甜混着酒香漫开来,像股清泉淌过心尖,洗去了夏的燥热。她指了指长卷上孩子们的笑脸,那些笑脸被画得格外鲜活,眼里的光快要溢出来,像盛了整个夏天的阳光:“不管过多少年,只要这桃林还在,只要灵气还在流转,只要长卷上的故事有人记得,守护就不会停止。你看他们眼里的光,和灵影的光一样亮,那就是传承的样子,一点都不复杂,却能照亮很远的路。”
风从桃林深处钻出来,卷着半枯的桃叶,轻轻落在长卷的空白处,像给未写完的故事添了个逗号。远处的蛙声更浓了,和着虫鸣,断断续续的,像在应和着什么,又像在说“不急,慢慢来”。
月光慢慢爬上来,像层薄纱,轻轻盖在桃林上,连风都放轻了脚步,怕惊扰了这份安宁。那月光是极淡的银,漫过老桃树的枝桠,在地上织出稀疏的网,网住了几片蜷缩的落叶,也网住了新树苗伸展的影子。
新树苗的叶子在月光里泛着青白的光,每片叶尖都凝着颗露珠,像谁撒了把星星在上面,亮得能照见人影。轻轻一碰,那露珠便滚落进泥土里,带着月光的清,滋润着树苗的根,根须在土里悄悄伸展,像在贪婪地吮吸着这份馈赠。
两只小狐狸蜷在锦绣脚边,已经睡熟。大狐狸的尾巴圈着桃夭,像给它盖了层软被,绒毛在月光里泛着银白的光,呼吸均匀得像风拂过湖面。桃夭的小爪子搭在大狐狸的肚皮上,偶尔抽搐一下,大概是梦到了追光鱼,鼻尖还沾着点白天的土,混着绒毛的白,像落了点星子,格外可爱。
灵影落在新树苗顶端,翅膀的光芒渐渐柔和,像盏小灯笼,为树苗守着夜晚的安宁。那光芒里裹着灵气,缓缓渗入树苗的枝干,让它在夜里也能悄悄生长,积蓄着力量,等待明天的太阳。翅膀扇动时带起的风,吹得麦秸篮轻轻晃,篮里的桃花瓣飘出来,落在灵影的光里,化作点点粉星,围着树苗转了圈,才缓缓落下。
长卷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上面的海、麦田、树林都像是活了过来。能听见渔船的橹声从画里淌出来,吱呀吱呀的,混着光鱼摆尾的“哗啦”声;能听见麦田里孩子们的笑,脆生生的,惊飞了画里的麻雀;还能听见蜀山守护林的树叶沙沙响,像是树在和刻在身上的名字说悄悄话。这些声音缠在一起,像支温柔的夜曲,哄着整个桃林入睡。
三人望着满林的繁荫,望着墙上的长卷,望着远处缀满星星的夜空,心里像被月光浸过,清润而笃定。
无忘指尖划过石桌上的酒坛,坛身冰凉,却能摸到里面酒液的温。“等这坛酒酿透了,”他轻声说,“就埋在新树苗底下,等它长到能遮荫了,再挖出来喝,那时的酒香里,该混着桃根的甜了。”
锦绣点点头,目光落在长卷上那行“繁荫承泽,灵气绵长”上,朱砂的红在月光里透着沉静的暖。“到那时,长卷该又添了半幅新故事了。”她想象着画里的孩子们长高了,光鱼群更壮大了,蜀山的树也能合抱了,嘴角便漾起浅浅的笑。
年华把莲子壳收进竹篮,动作轻得怕惊到睡着的小狐狸。“明天天亮,咱们去看看新树苗又长高了多少。”她指了指树苗的枝干,“我猜它准偷偷长了半寸,就像画里那尾多出的光鱼,总在不经意间给人惊喜。”
夜色渐深,桃林里的呼吸渐渐匀了。只有灵气还在悄悄跑,从这棵树到那棵树,从这片叶到那片叶,从长卷上的故事里,跑到新树苗的梦里。老桃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晃,像位慈祥的老者在拍着大家的背,哼着无字的歌谣。
天刚蒙蒙亮,露水还凝在新树苗的叶尖上,像没擦干的泪珠子。大狐狸先醒了,抖了抖耳朵,鼻尖蹭过桃夭的绒毛,把它轻轻拱醒。桃夭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晨光从老桃树的枝桠间漏下来,在地上拼出细碎的光斑,忽然想起什么,叼起昨晚没吃完的桃花酥,颠颠地跑到新树苗旁,把酥饼放在树根下——像是在给树苗留早餐。
无忘已经在石桌上铺开了长卷,沾着晨露的笔尖在纸上轻扫,画出天边刚冒头的朝阳,橘红色的光漫过海面,把光鱼的鳞片染成金的,连浪涛都成了融化的蜜糖。他特意给画里的小狐狸添了个绒毛球,像极了桃夭此刻蹭着树干的模样。
年华蹲在田埂边,掐了根沾着露水的麦秸,指尖缠着灵气编小篮子。麦秸在她手里转着圈,不一会儿就冒出个小巧的篮底,她抬头朝无忘喊:“你看这篮沿要不要编圈桃花瓣?昨天落在地上的还新鲜着呢,粉嘟嘟的,配画里的麦田正好。”
风穿过桃林,带着新叶的青气和桃花的甜,吹得长卷边角轻轻颤。新树苗的一片嫩叶颤巍巍地舒展着,正好接住阳光递来的第一缕暖,叶尖的露珠“咚”地落进土里,惊起几只躲在根须旁的小虫子,慌忙钻进湿润的泥里,倒像是给树苗的生长鼓了鼓掌。
桃夭蹲在树根旁,看着那片新叶,忽然把脸贴在树干上,毛茸茸的耳朵蹭着树皮,像是在听里面流动的声音——那是树汁在跑,是灵气在跳,是日子在慢慢长。长卷上的光鱼仿佛顺着晨光游来了,尾鳍扫过画里的新树苗,在纸页上留下道银亮的痕,与现实里树苗伸展的枝桠正好重合。
这繁荫下的故事,还在继续。像老桃树年年抽新枝,像长卷页页添新墨,像灵气代代传暖意,一程又一程,一年又一年,在江南的风里,在月光的露里,在每个等待生长的清晨与黄昏里,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