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血盆大口(1/2)

宣德门外,黑云压城。

这里没有金戈铁马,却比修罗战场更让人透不过气。

数千名太学生,身穿白袍,头戴方巾,像是一道白色的死线,死死堵在御街正中。

风卷起他们的衣角,猎猎作响,如果不看脸,还以为是给这大宋朝送葬的队伍。

为首一人,面容清癯,眼里的光却炙热无比。

陈东。

太学领袖,这软骨头的大宋朝堂里,最硬的一根刺头。

他手里没拿刀,只捏着一张薄薄的纸,那是印着张嬷嬷血手印的供状。

“我们要见官家!”

陈东猛地振臂,嗓音嘶哑,却带着金石之音,像是要刺破这昏暗的天。

“大宋立国百六十年,说好的与士大夫共天下!如今国难当头,雁门关的将士在前线流血拼命,朝廷却在后方递刀子!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亡国之兆!”

身后数千学子齐声怒吼,声浪如海啸般拍向城楼,震得守城的禁军两腿发软,手里的长枪都快拿不稳了。

禁军统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心里直骂娘。

要是流民闹事,他早就下令放箭了。可这帮人是太学生,是天子门生,是大宋未来的官老爷!

别说杀,就是碰破了一点油皮,明天谏官们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淹死。

“陈公子,陈魁首!”

统领隔着拒马,苦着脸作揖,腰都快弯到地上了,“官家正在垂拱殿议事,诸位这么闹,是……是在逼宫啊!”

“逼宫?”

陈东冷笑一声,一步踏前,手中的供状直指苍穹,如同一把利剑。

“孟子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今官家视李将军如草芥,视骨肉亲妹如货物,还要毒杀功臣!这就是大宋的体面吗?!”

“我们不是在逼宫,只是想要一个公道!一个天理!一个良知!”

“请官家出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请官家出来!!”

数千人的呐喊汇聚成惊雷,在汴梁城上空炸响。

御街两旁的百姓听得热血上涌,纷纷跪地,哭喊声连成一片。

……

垂拱殿内。

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只有殿外那隐隐约约的怒吼声,像催命的鼓点,一下一下敲在赵桓的心口上。

赵桓瘫坐在御阶上,平日里威严的龙袍此刻显得空荡荡的。下摆沾满了碎瓷片和灰尘,发冠也歪了,哪还有半点帝王的尊严?

他双眼发直,嘴唇哆嗦着,看着殿下那一群像鹌鹑一样缩着脑袋的大臣,气得想笑。

“说话啊……”

赵桓声音发飘,带着一丝哭腔,“平日里一个个引经据典,嘴皮子比刀还利索,怎么现在都成了哑巴?”

“那帮学生都要冲进来了!你们倒是拿个主意啊!”

太宰白时中跪在最前头,眼皮耷拉着,呼吸平稳。

这老狐狸心里明镜似的。

这事儿,没法管,也不能管。

李锐这一手太毒了。他不仅占了理,还占了情。

把“卖妹求荣”和“毒杀功臣”这两顶大帽子扣下来,谁敢在这个时候替皇帝说话?

谁说话,谁就是天下读书人的死敌,谁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被万世唾骂。

这时候,唯一的生存法则就是——装死。

“陛下……”

白时中忽然身子一晃,捂着额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老臣……老臣忽觉头风发作,天旋地转……怕是……怕是……”

说着,他身子一歪,极其顺滑地往地上一躺,不动了。

“白时中!你个老匹夫!”

赵桓气急败坏,抓起手边仅剩的一个笔架砸了过去,“平日里身体硬朗得能吃两碗干饭,偏偏这时候头风发作?!”

“你是想看着朕被那帮学生生吞了吗?!”

“咣当!”

笔架砸在白时中肩膀上,他连哼都没哼一声,顺势趴得更平了,仿佛已经驾鹤西去。

“你……”赵桓气得眼前发黑,手指都在抖。

就在这时,殿门被人撞开。

太监康福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帽子都跑掉了,脸上带着见了鬼的惊恐:“官家!不好了!炸了!彻底炸了!”

“陈东带着学生开始撞门了!禁军……禁军不敢拦啊!有的禁军甚至把兵器都扔了,跟着一起喊万岁!”

赵桓猛地站起来,膝盖一软,又无力地跌坐回去。

完了。

众叛亲离。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了李锐在雁门关时的感觉,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真苦啊。

只不过李锐有系统,有枪杆子,而他只有这一座空荡荡、冷冰冰的皇宫。

“他们……究竟想要什么?”赵桓绝望地问道,声音像是个垂死的老人。

“他们要陛下下‘罪己诏’!”

康福哭丧着脸,“还要陛下昭告天下,张嬷嬷是受奸人指使,并非圣意!并且……并且要给李将军加封,以安军心!”

赵桓惨笑一声,笑声比哭还难听。

罪己诏。

那是昏君、暴君才写的东西。一旦下了这个诏,承认自己错了,他这个皇帝的威信就彻底扫地了。

以后谁还怕他?他还怎么驾驭群臣?怎么号令天下?

但不写……

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撞门声,那是大宋江山崩塌的声音。

赵桓打了个寒颤,那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笔墨……”

赵桓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像是被抽了脊梁骨,“伺候朕……写诏!”

……

千里之外,雁门关。

不同于汴梁的焦灼,这里大雪纷飞,炉火正旺。

李锐手里端着一杯滚烫的茶,轻轻吹去浮沫。他面前的桌案上,摆着一张刚送来的飞鸽传书。

字条很短,只有八个字:太学叩阙,逼宫南薰。

“算算时辰,赵桓那道‘罪己诏’,这会儿应该已经盖上玉玺了吧。”

李锐抿了一口茶,神色平淡得像是在评价窗外的雪景。

坐在对面的赵香云正在剥桔子。

她那一双原本只会抚琴弄画、金尊玉贵的手,如今剥起粗皮桔子来,也是利索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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