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夜话梦中(2/2)
窗外的启明星已挂在冻得发白的天边,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掌心 —— 那道淡金色的印记竟还隐隐发亮,带着残留的灼温,像刚被星火烧过的冰粒。
脚边的星叶灵猫被惊醒,碧绿的眼眸里映着他掌心的光,打了个带着寒气的哈欠,用头蹭了蹭他的脚踝,绒毛柔软如未融的雪,似在安抚。
白晓琛盯着掌心,那印记正缓缓淡去,却在皮肤下留下一道若有若无的轮廓,像被星尘烙下的印。他忽然想起梦中那个绷带少年的眼神,想起那道莫名的熟悉感。
天边的金红已经漫过半扇窗棂,像打翻了的蜜罐,顺着冰花纹路一点点往下淌。
破晓的光穿过雕花窗格,在白晓琛的手背上投下细碎的亮斑,像撒了把星星的碎屑。他坐在小床上,纯棉的被角被稚嫩的小手揪得发皱,指腹蹭过布料上绣着的藤蔓纹,心里乱糟糟的,像被猫爪挠过的线团。
“上次的梦好黑啊……” 他对着空荡的房间小声嘀咕,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话音刚落,睫毛就轻轻颤了颤,仿佛又跌进了那个幽暗的梦里 —— 黑潮漫过膝盖时的冰凉触感,像赤脚踩进了冬夜的雪堆,连骨头缝里都透着冷。他下意识往被子里缩了缩脚,小脚趾蜷起来,像是怕那黑潮顺着床脚爬上来。
那个神秘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空灵又遥远:“前进吧,前路是看不到明天的黑暗。”
上次听着只觉得怕,现在仔细想,那声音里好像藏着点别的意思,像哥哥白暮绅教他写 “风” 字符文时,语气里藏着的那种 “你肯定能学会” 的认真。可他只是个刚满一岁的娃娃呀,连路都走不稳,怎么去走那 “看不到明天的黑暗” 呢?
他瘪了瘪嘴,小胖手在床单上画着圈,圈出的纹路歪歪扭扭,像梦里那片走不出的密林。
“还有密林子,” 他接着数,小奶音里带着点发颤,“长得好高好密,树叶把天全挡住了,黑沉沉的。我走了好久好久,脚都酸了,还是没找到出去的路。”
他记得林子里的风是冷的,吹过树叶时 “沙沙” 响,像有人在背后喘气,吓得他不敢回头。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哥哥怎么不来接我?妈妈是不是在找我?可四周只有树,一棵接着一棵,像站成排的巨人,冷冷地盯着他。
说到阴影里的怪物,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掌心不知怎的又开始发烫,和这次梦里黑雾缠上脚踝时的感觉一模一样,暖暖的,又带着点刺刺的痒。“那个怪物的爪子好尖,” 他小声说,眼睛瞪得圆圆的,“亮闪闪的,像厨房刀子的尖儿,直愣愣就冲过来了……”
他当时吓得腿都软了,想跑却迈不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心脏 “咚咚” 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现在想起来,后背还冒着冷汗,像刚被泼了盆凉水。
“那个声音还说‘祈祷吧,相信就战斗吧’,” 他瘪瘪嘴,小眉头拧成个疙瘩,“可我当时吓得动都动不了呀,怎么战斗呢?”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手,肉乎乎的,连握稳木勺都费劲,哪里打得过那么凶的怪物。难道是哥哥说的元素?火元素能烧它吗?水元素能浇灭它吗?可他还没学会怎么使唤那些调皮的元素呢,它们总在他手心跑来跑去,像不听话的小虫子。
忽然,他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了什么要紧事,小身子往前倾了倾:“不过后来天旋地转的时候,我看到林子最里面有座好大好大的祭坛!”
那祭坛宏伟得很,石头柱子直插黑乎乎的天,像爸爸书房里那幅《上古遗迹图》里的画。“高台上站着个少年,一直盯着我看,” 他挠了挠头,头发被揉得乱糟糟的,“他是不是在等我呀?”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另一个画面挤走了 —— 这次梦里的祭坛,虽然没那么大,可石头柱子上也缠着藤蔓,只是颜色更深,带着点紫黑。还有那个戴绷带的哥哥,左眼缠着厚厚的白布,右眼红得像熟透的樱桃,也在盯着他看。
“这次的梦也有祭坛!” 他拍了下小手,又很快放下,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上次是高台少年,这次是戴绷带的哥哥,他们都在看我。他们是不是认识呀?”
他歪着头想,小脑袋里的疑问像泡泡一样冒出来:他们为什么要盯着我看?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 我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
他下意识抬起手,掌心空空的,淡金色的印记早就没了踪影,可那灼痛的感觉还在,像揣了颗小太阳,暖烘烘的。
“还有这个印,” 他用指尖戳了戳掌心,“上次梦里星砂落在手上,它就烫烫的;这次星盘挂坠的缺角嵌进来,它也烫…… 它是不是认识那些东西呀?”
两次梦里的声音也在打架。上次说 “在尽头等我”,这次说 “星轨的枢纽等共鸣”,他不懂 “枢纽” 是什么,也不知道 “共鸣” 要怎么做,只觉得这两句话像一对双胞胎,看着不一样,骨子里却长得像。
“是不是在说同一件事呀?” 他把脸埋进膝盖,小肩膀微微耸着,心里堵得慌,像被奶奶做的糯米团子噎住了 —— 明明有好多想法,却怎么也说不清楚。
黑潮和黑雾,怪物和黑影,怎么都冰冰凉凉的?戴绷带的哥哥身上有黑雾,高台上的少年站在黑沉沉的林子里,他们是不是也怕那些冰冷的东西?
他想起妈妈抱他时的温度,想起哥哥手心的暖意,忽然觉得,那些梦里的人,会不会也在等一个暖暖的拥抱?
正想得头疼,脚边忽然传来 “喵” 的一声轻响。
小星醒了,碧绿的眼睛在晨光里亮得像浸了水的翡翠,眼尾微微上挑,像画了道弯弯的线。它先是试探着抬起头,粉粉的鼻尖轻轻碰了碰白晓琛的手背,软乎乎的,像羽毛扫过,带着点痒意。
见他没动,又把毛茸茸的脸颊贴上来蹭,耳朵尖微微颤动着,像两片受惊的小叶子。
白晓琛低头看着它,心里的疙瘩好像被这团软乎乎的毛球拱松了点。
小星的尾巴尖灵巧地卷住他的小手指,一圈又一圈,像系了个暖融融的小结,尾巴上的绒毛蹭过指缝,带着点舒服的痒。它喉咙里发出 “呼噜呼噜” 的轻响,像暖炉里跳动的小火苗,一下下熨帖着他发闷的心。
“小星……”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小星抱进怀里。
小家伙立刻蜷成个圆团,绒毛蹭过他的下巴,带着点淡淡的雪松香气 —— 那是哥哥昨天给小星梳毛时,用的香波味道。掌心贴着小星温热的背,能感觉到它轻轻的心跳,像揣了颗小豆子,一下一下,稳稳的。
心里的乱线团好像被小星的尾巴扫开了。他想,想不明白也没关系呀,等哥哥来了,问问哥哥就知道了。
哥哥认识好多字,看过好多书,肯定知道祭坛和星轨是什么。实在不行,还可以问妈妈,妈妈的手暖暖的,摸一摸他的头,好像什么难题都能解开。
困意顺着怀里的暖意慢慢爬上来,眼皮越来越沉,像粘了蜂蜜。
他蹭了蹭小星的毛,把脸埋进那团柔软里,嘟囔着:“睡醒再找答案……”
那些黑潮、密林、祭坛的影子,渐渐淡成了天边的云,连那个戴绷带的哥哥,眼神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小星抬起头,用舌头轻轻舔了舔他的指尖,湿漉漉的,像沾了点晨露。然后它把头搁在他的胸口,耳朵耷拉下来,遮住了半只眼睛,呼吸也变得绵长。
窗外的鸟鸣越来越清亮,叽叽喳喳的,像在唱一首热闹的歌;暖炉里的木柴偶尔 “噼啪” 响一声,溅起点火星,在晨光里一闪而逝。
这些声音缠在一起,织成一张软乎乎的网,把两个小小的身影温柔地裹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