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静滞博弈（1/2）

淡蓝色的静滞液仿佛凝固了时间，也凝固了林野的声带。他无法开口，只能通过意识操控舱内集成的、用于紧急情况的基础神经反馈接口，在雷罡面前的数据板上，以缓慢闪烁的光标拼出简短的回答。

雷罡的问题尖锐如矛，每一个都瞄准了他竭力隐藏的秘密。研究所的监控果然滴水不漏，连他意识活动的细微异常都被捕捉到了。

如何回答？

全盘否认？显得可疑，且与已知事实（如信标信息）矛盾。如实相告？无异于自寻死路，将苏宇的警告和刚刚发现的“深层秘密”拱手送上。

他需要一种介于真假之间的、符合部分逻辑却隐藏关键的回应。

光标开始移动，在数据板上留下断断续续的光痕。

【信标信息混乱，主要来源为陈博士提及坐标。确有微弱外来精神干扰，意图诱导，无法辨识源头，可能为‘灯塔’陷阱残留。】

将额外的指引模糊化，归结为无法追溯的“精神干扰”和可能的“陷阱残留”，符合常理，也解释了为什么他会冒险前往。

【熔炉核心，意识与苏宇连接时，感知到庞大锈蚀意志与‘门’之碎片残留波动，无独立意识体。接触仅限于能量层面干扰。】

否认感知到“它”或“门之意识”，强调只是无差别的能量环境和碎片波动，将重点放在他与苏宇的互动上，这符合陈静和雷罡已知的行动目的。

【静滞期间，感知异常源于左胸侵染能量与抑制场周期性冲突，伴随……残留意识碎片回响（苏宇）。尝试稳定自身，非主动联系。】

将意识波动解释为身体内部能量冲突和受到苏宇无意识精神辐射的影响，并强调是“稳定自身”而非“主动联系”，既解释了监测异常，又隐含了他们之间无法割裂的连接事实，这或许能降低雷罡对“外部联系”的怀疑。

每一个词句都经过谨慎的权衡。林野感觉自己的精神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既要构建合理的解释，又要抵御静滞液带来的昏沉和左胸纹路因紧张而产生的轻微灼痛。

雷罡沉默地注视着数据板上逐行浮现的文字，脸上那道疤痕在观察窗的冷光下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他的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文字，直视林野在静滞液下竭力维持平静的灵魂。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静滞舱内只有液体微微流动的声响和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终于，雷罡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是否接受了林野的解释：“残留意识碎片回响……看来即使物理隔离，你们之间的‘共生’特性依然存在。这很有趣，也……很麻烦。”

他操作了一下数据板，调出新的界面。“关于你左胸的能量侵染和左腕的异变，研究所初步分析认为，这是两种不同性质、但存在潜在冲突的规则力量在你体内形成的危险平衡。锈蚀能量倾向于‘覆盖’与‘终结’，而你原本的本源力量则偏向‘混沌’与‘爆发’。目前锈蚀能量因左腕残缺和静滞压制暂时占据上风，但平衡极其脆弱。”

他抬眼看向林野：“陈博士提议，尝试进行‘选择性规则抑制’，即在强化抑制锈蚀能量的同时，尝试以最低限度刺激你残存的本源回路，观察是否能重新激活部分力量，并研究两种力量在你体内的相互作用模式。这或许能为你争取更多时间，也可能找到控制甚至逆转异化的方法。”

选择性规则抑制？刺激本源？林野心中一动。这听起来像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让他恢复一丝主动能力的机会。但风险同样巨大——在研究所的严密监控下进行这种实验，无异于将自身最脆弱的状态完全暴露，而且谁也不知道两种被强行刺激的力量会发生何种反应。

“当然，这需要你的‘配合’。”雷罡强调了这个词，“以及，在实验期间，你需要暂时离开静滞舱，进入可调控能量环境的隔离观察室。这会带来一定的风险，但也可能带来转机。”

离开静滞舱？进入隔离观察室？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意味着物理上的移动，脱离目前这种完全被液体包裹、动弹不得的状态！虽然只是从一个囚笼到另一个可能监控更严密的囚笼，但这无疑是行动的第一步！而且，如果实验真的能刺激他恢复哪怕一丝力量……

“我需要考虑。”林野谨慎地回应。他不能表现得过于急切。

“你没有太多时间考虑。”雷罡的语气带上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你的身体状况，尤其是左胸侵染，正在以缓慢但确定的速度蔓延。静滞舱只能延缓，无法阻止。而苏宇的情况更不稳定，他的异化进程远超预估。议会和李老对‘极限测试’的催促越来越紧。陈博士的方案，是目前看起来风险相对可控，且可能为你们双方都争取到缓冲期的唯一选项。”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般压在林野身上：“选择权在你。接受实验，接受一个可能改善也可能恶化的‘机会’。或者，留在静滞舱，等待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并最终面对议会决定的那套‘测试’方案。那套方案，不会考虑你们的感受或生存概率，只会追求数据的最大化获取。”

赤裸裸的威胁，却也陈述了冰冷的事实。

林野沉默着。光标在数据板上静止不动，如同他翻腾的内心。

接受，意味着踏入一个设计好的实验流程，将自身置于更不可控的境地，但有一线机会获得力量和活动能力，并拖延更可怕的测试。

拒绝，意味着在静滞液中缓慢腐朽，等待未知但注定残酷的命运。

这不是选择，而是两害相权。

“……苏宇呢？”林野最终问道，“如果他同意，我接受。”

将苏宇拉进来，既是一种试探（研究所对苏宇的态度），也是一种无形的捆绑（增加己方筹码）。

雷罡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样本c-7的情况不适合进行同类实验。他的异化程度更深，规则融合更复杂，且意识极不稳定。对他的处理方案仍在评估。但你的实验数据，或许会为他的情况提供参考。”他避开了苏宇是否同意的直接回答，但暗示了苏宇处境的更加艰难和研究所对其不同的“处理”思路。

林野心中暗沉。苏宇被当成了更特殊的、也更危险的“样本”。

“我接受实验。”林野不再犹豫，光标快速闪烁出决定。至少，他要先获得一定的行动能力和信息获取渠道。

“明智的决定。”雷罡点了点头，没有丝毫意外。他在数据板上快速操作记录。“准备程序将在下一次维护周期启动，大约12小时后。届时，你会被转移至c区第七隔离观察室。实验由陈静博士主导，我会全程监督。”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观察窗。厚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