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深渊回响（1/2）

死一般的寂静，这是林野对这片地下空间最强烈的初印象。并非纯粹的声音上的缺失，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连时间本身都已凝固的寂静。只有他自己粗重还未平复的喘息声，以及苏宇微弱到几乎不可闻的呼吸，是这无边寂静里唯一的涟漪。

他背靠着冰冷刺骨的金属管道，疲惫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紧绷的神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被锈蚀迷雾侵蚀后的隐痛，皮肤上那些暗红色的斑点像烙印一样灼热。体内力量近乎枯竭，空荡荡的感觉比受伤更让人恐慌。他尝试着按照“校准”时被强行灌输的那种方式去调动、去恢复，但那点微弱的力量火种只是懒洋洋地摇曳着，恢复的速度慢得令人绝望。

他不能停下。

林野强撑着站起身，双腿因为脱力和之前的狂奔而微微颤抖。他必须先弄清楚这个暂时的栖身之所是否安全。

他架起依旧昏迷的苏宇，将他挪到一处相对干燥、背靠巨大管道形成的三角区域，用一些散落的、相对干净的帆布碎片盖在他身上，试图保留一点体温。苏宇的身体冰冷得吓人，若非那微弱的心跳和呼吸，几乎与死人无异。

做完这些，林野才扶着锈迹斑斑的管壁，开始小心翼翼地探索这个昏暗的空间。

这里像某个巨型工业设施被废弃后的残骸。视野所及，尽是扭曲的金属骨架、断裂的传送带和大小不一、用途不明的罐体。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灰尘和油污混合物，踩上去软绵绵的，留下清晰的脚印。头顶是高不可攀的黑暗，偶尔有冰冷的水滴从不知名的高度坠落，在寂静中发出清晰的“滴答”声，更添几分阴森。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复杂而令人作呕——陈年的铁锈是主调，混合着变质机油的腻滑感、某种有机质腐败的酸臭，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电子元件烧焦后又混合了血腥气的怪异味道。林野的喉咙有些发痒，他强忍着不适，放轻脚步，警惕地聆听着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他沿着管壁走了大约几十米，发现这个空间远比想象中更大，而且结构错综复杂，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一些墙壁上残留着模糊不清的警示标志和操作指南，字迹大多被锈蚀或污垢覆盖，难以辨认。他看到了几个类似控制台的东西，但屏幕碎裂，按键脱落，内部线路暴露在外，早已报废多年。

这里似乎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无论是人类，还是动物。只有无处不在的锈蚀和衰败，诉说着被时光遗忘的苍凉。

然而，就在他稍微放松一丝警惕时，一种微弱的、仿佛金属摩擦的“沙沙”声，极其突兀地钻入了他的耳朵。

林野瞬间汗毛倒竖，猛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混沌的力量下意识地凝聚在掌心，尽管微弱得可怜。

声音来自右前方一堆废弃的金属集装箱后面。

他悄无声息地挪动脚步，借助阴影和废弃设备的掩护，缓缓靠近。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跳动，撞击着肋骨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没有预想中的怪物或敌人。

在集装箱的阴影下，散落着几具……尸骸。

不是新鲜的尸体，而是早已腐朽、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枯骨。他们的衣物破烂不堪，质地像是某种统一的制服，但样式古老，与“灯塔”或“守夜人”的都不同。骨骼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暗黄色，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被虫蛀般的孔洞，与那些被锈蚀迷雾湮灭的掠夺者干尸有几分相似，但又有所不同。

而那“沙沙”声，并非来自尸骸本身，而是来自尸骸旁边，一个半埋在油污尘土里的、巴掌大小的金属盒子。盒子似乎是某种老式的录音设备，一侧的指示灯极其微弱地闪烁着红光，那“沙沙”声正是从它破损的扬声器里断断续续传出来的，夹杂着混乱的电流噪音。

林野犹豫了一下，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其他危险后，才走上前，捡起了那个金属盒子。入手冰冷沉重，表面布满了划痕和锈迹。

他试着按动上面的按钮。大多数已经失灵，只有一个切换键似乎还能工作。

他按了下去。

“沙沙……滋啦……第47次……日志记录……”一个极其失真、充满杂音，但依稀能分辨出是年轻男性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隔离屏障……失效了……‘锈菌’……无法遏制……它们……它们在吃掉一切……金属……生命……甚至……光……”

锈菌？林野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可怕的锈蚀迷雾。

“……指挥部……没有回应……我们被抛弃了……或者说……所有人都……完了……”录音里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但又强行压抑着，“……卡尔……詹金斯……都……变异了……我听到了……墙在笑……真的……它在笑……”

墙在笑？林野想起了苏宇的谵妄低语。

“……我必须……把数据……送出去……如果……还有‘外面’的话……”声音变得急促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和某种……湿漉漉的、令人不安的剥离声？“……盒子……有屏蔽层……希望能……撑住……后来者……如果你听到……小心……锈菌……小心……‘回响’……它们……能模仿……滋啦——！”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被一阵尖锐的噪音取代，随后彻底归于沉寂，只有指示灯最后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林野握着冰冷的金属盒子，站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