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共振的代价与微光（1/2）

“定向引导”与“断钥溯源”的测试，如同两股交替袭来的潮水，冲刷着林野和苏宇本就脆弱的堤岸。恢复期被压缩，日程表被严格而高效地排满。两人如同精密仪器上的两个关键部件，被反复拆卸、测量、组装、测试，以榨取最大的数据价值。

然而，在看似按部就班的研究程序之下，暗流愈发明显。

陈静与那两名“观测塔”分析员——后来得知代号分别为“透镜”和“刻度”——之间的分歧，从细微的措辞差异，逐渐演变为研究优先级和具体方案上的争执。

“刻度”是那个更激进的分析员，他坚信苏宇意识碎片中关于“路径”和“墙后声音”的信息，是破解“牧羊人计划”真相乃至理解“墙”本身周期性异动的关键钥匙。“必须加大引导强度，使用更聚焦的模因触发器，哪怕样本精神承受力接近极限。信息的价值远高于单一容器的完整性。”在一次测试准备会上，他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隐约传来，冰冷而坚决。

“透镜”则更为阴郁，他对林野“空洞”深处被“唤醒”的注视感念念不忘。“那不仅仅是锈蚀残留。那可能是一个‘坐标’，一种‘联系’。我们需要设计实验，在确保隔离的前提下，尝试向‘空洞’注入经过编码的探测信标，追踪其可能指向的……锈蚀源或规则锚点。风险固然存在，但这是窥视锈蚀本质的罕见窗口。”

陈静则总是站在更谨慎的一方：“样本的稳定性是获取任何可持续数据的前提。过度压榨会导致信息污染加剧、容器崩溃或不可控异变。‘有限合作者’路径要求样本保持基本理性与合作意愿。我建议按既定计划，交叉进行恢复性训练与低强度测试，逐步建立耐受模型。”

这些争论通常以陈静的方案暂时执行而告终，毕竟她是项目现场负责人。但“透镜”和“刻度”的压力与上报渠道显然不容忽视，测试的强度和在危险边缘的试探，仍在缓慢而坚定地增加。

林野和苏宇在“静默回廊”中默默分析着这一切。

——他们内部也不统一。陈静想养着我们能下金蛋的鸡，“透镜”和“刻度”想立刻杀了鸡取卵，或者把鸡扔进他们也不知道有多深的矿坑里探路。

——我们的机会就在他们的分歧之间。表现得对陈静更“有用”，更“配合”，更“稳定”。对“透镜”和“刻度”想要的东西，释放一点点，但绝不能多，要显得艰难、危险、代价巨大。

——明白。像控制流血一样控制信息的流出。

他们开始有意识地在测试中“表演”。苏宇在“定向引导”时，会有意将一些相对连贯但无关紧要的、关于“墙”宏观结构的碎片前置，而将涉及“牧羊人谎言”核心隐喻或“错误修正”警告的碎片隐藏在更深的痛苦混乱之后，只在压力达到某个阈值时才“挣扎”着流露只言片语。林野则在“断钥”测试中，刻意强化右半身回路对“空洞”失衡的“代偿”表现，以及连接“线”在苏宇痛苦时的“维稳”作用，凸显自己作为“稳定器”和“缓冲阀”的不可或缺。

他们在钢丝上调整着重心，力求平衡。

然而，新的测试方案还是到来了。这一次，它来自“观测塔”更高层的直接指令，旨在弥合研究分歧，并探索一个更根本的问题。

“测试序列：双生连接共振本质探究 gamma-01。”陈静宣布时，眉头微锁，显示她对这个方案并非全无保留，“本测试将尝试超越简单的意识传导与能量共担，探究你们连接底层可能存在的‘规则共振’或‘信息基底共享’。方法是通过特殊频率场，同步刺激你们的意识海与能量回路残迹，观测连接‘线’本身以及你们各自状态的协同变化。”

“警告：此测试涉及意识深层交互与规则层面扰动，可能导致记忆混淆、人格边界模糊、连接强度不可逆变化或引发未知共鸣风险。你们有权知晓风险。”她的目光扫过两人，“但指令要求执行。我们需要你们尽可能保持核心自我认知的锚定，并如实报告一切体验。”

林野和苏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不再是单方面的挖掘或测量，而是要深入他们之间最本质、也最神秘的那条纽带。

他们被安置进一个环形的测试舱，相对而坐，中间是复杂的光纤与能量导管阵列，连接着他们的头部和主要躯干。测试舱外，“透镜”和“刻度”亲自坐镇控制台，陈静则紧盯着生理与精神监控主屏。

“同步场启动。强度阶梯式上升，从千分之一基准开始。”陈静下令。

一阵低沉的能量嗡鸣响起。林野首先感到的是一种奇特的“同步感”，仿佛自己的心跳、呼吸、甚至思绪的微小波动，都与对面苏宇的节奏开始强制对齐。这感觉很别扭，但并不难受。

随着强度缓慢提升，变化开始了。连接“线”不再是清晰的“线”，而像是一片缓缓扩张的、温暖的“重叠区域”。简单的情绪和意念传递变得轻而易举，甚至无需主动发起，就像两个紧挨着的水杯，水自然保持着同一平面。

“强度百分之五。报告感受。”

“连接……变得很‘宽’。”林野努力组织语言，“更容易知道苏宇的感受，但……界限有点模糊。”

“像……两个人站在一片薄雾里，能看见彼此，但影子有点重叠。”苏宇补充道。

“继续提升。注意监测精神边界指数。”

强度达到百分之十五时，质变发生了。

不再是感受的共享，而是记忆的浮光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交织。

林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不属于自己的画面：一个温暖的书房，中年男人微笑着递过来一本旧书；深夜空旷的街道，仰望星空时莫名的悸动与孤独；第一次感知到体内异样能量流动时的恐慌与好奇……这是苏宇的过去。

与此同时，苏宇也“看”到了：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枯燥重复；左胸第一次出现纹路时蚀骨的冰冷与恐惧；为了某个目标咬牙坚持时，眼底深处不容动摇的决绝……

“记忆片段出现非主动交互！”研究员报告。

“精神边界指数下降，但仍高于危险阈值。”

“强度百分之二十。聚焦引导，尝试围绕‘连接建立瞬间’、‘规则认知’、‘当前最大执念’三个概念进行共振强化。”“刻度”的声音插入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