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锈蚀的抉择（1/2）

时间在绝对监控下的囚禁中失去了意义，只能以一次次周期性的“校准”作为刻度。每一次被束缚在冰冷的座椅上，感受着机械臂探针侵入意识的寒意，林野都觉得自我的某一部分正在被缓慢地磨蚀。那种感觉不像大刀阔斧的切割，而是更像水滴石穿——冰冷、持续、无可抵挡。

他体内的力量确实在增长，流转也愈发顺畅。不再是最初那点沉重的水银，而是如同一条被驯服的溪流，虽然依旧带着异物的滞涩感，但已能随着他的意念（在“校准”设定的参数范围内）做出反应。他甚至能徒手在金属墙壁上留下清晰的凹痕，或者让房间里的灯光产生细微的波动。但这力量越是“好用”，林野心中的寒意就越重。它不属于他，至少不完全属于。它是被“灯塔”调试过的产品，每一个运转的回路都打着白杨的烙印。

苏宇的状态则像一个不断波动的危险信号。有时，他异常沉默，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只是坐在角落，眼神空茫地望着墙壁，仿佛灵魂已经游离到了某个不可知之地。有时，他又会陷入短暂的、类似第一次那样的谵妄状态，瞳孔碎裂，低语着关于“墙”、“钥匙”和“门”的破碎词汇，每一次都让林野脊背发凉。而在“校准”过程中，苏宇承受的痛苦似乎远大于林野，结束后往往脸色惨白如纸，需要更长时间才能恢复，他体内那股清冷的力量与林野混沌本源的冲突，并未因校准而根除，只是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如同暂时休眠的火山。

他们之间的交流很少，大多时候是沉默的共处，像两头受伤的野兽在洞穴里互相警惕又不得不依偎取暖。但那种无形的纽带，却在一次次校准和共同的囚禁中，变得无法忽视。林野开始能模糊地感知到苏宇的情绪波动——不是通过表情或语言，而是某种更直接的、能量层面的涟漪。当他烦躁时，苏宇体内的能量会变得滞涩；当苏宇陷入谵妄时，林野会感到自己的意识边缘也仿佛有冰冷的噪音在干扰。

这种被迫的“连接”让林野厌恶，却又在绝望的囚笼中，诡异地带来一丝并非自愿的慰藉——至少，他不是一个人。

变故发生在一个无法确定是白天还是黑夜的时刻。

没有任何预兆，房间一角的警报器突然发出尖锐急促的蜂鸣，不同于之前监控指示灯的柔和闪烁，这次是最高级别的入侵警报！与此同时，头顶原本稳定的白光照明猛地切换成了刺目的红色，疯狂旋转闪烁，将整个房间染上一层血色。

“警告！外部防御屏障遭受高强度冲击！序列三区失守！重复，序列三区失守！”

冰冷的电子警报声在房间内回荡。

林野和苏宇几乎同时从各自的位置弹起，背靠背站立，警惕地环顾四周。束缚他们的囚笼，此刻似乎变成了一个可能被外部暴力撕碎的危险地带。

“是‘守夜人’？”林野压低声音，体内那股被驯服的力量下意识地开始流转，在掌心凝聚起微弱的、带着混沌光泽的能量团——这是他在多次校准后，唯一能主动施展的攻击雏形。

“不像。”苏宇的声音紧绷，他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极致的冷静和分析，“这种攻击模式……更粗暴，能量签名很杂乱。像是……掠夺者。”

掠夺者？林野听说过这个名词，是指在“墙”出现后，在秩序崩坏地带活跃的、信奉弱肉强食的武装流寇。他们怎么会攻击“灯塔”的设施？

没等他们细想，厚重的金属门外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能量武器特有的嗡鸣和爆裂声、实体弹药撞击金属的铿锵声、还有人类的怒吼与惨叫混杂在一起，清晰地透过隔音良好的门板传了进来。

战斗就在门外！

“砰！”一声巨响，厚重的门板向内凸起一个可怕的变形，显然是遭到了重火力轰击。

林野和苏宇同时向侧面扑倒闪避。

“哐当！”第二次冲击接踵而至，门锁部位火星四溅，整扇门扭曲着，被一股巨力从外部硬生生扯开了一道缝隙！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外面走廊上闪烁的红光、弥漫的硝烟以及倒伏在地上的白色制服尸体。

一个穿着杂乱拼凑护甲、脸上带着狰狞伤疤的高大身影出现在缝隙外，他手中端着一把改装过的大型能量枪，枪口还冒着青烟。他那贪婪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房间内的林野和苏宇。

“嘿！老大说的没错！这里果然有‘好货’！”他狞笑着，抬起了枪口。

死亡的威胁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激活了林野骨子里的凶性。被囚禁的屈辱，失去力量的恐慌，被当作实验品的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吼！”林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根本没有思考，身体的本能快于意识，他体内那股被“校准”得温顺的力量，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火星的炸药桶，骤然沸腾！混沌的光泽不再微弱，而是如同实质的火焰般从他体表腾起，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的气息——那才是他原本的力量本质！

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右手握拳，对着那道门缝悍然轰出！没有技巧，没有花哨，只有最纯粹、最蛮横的能量爆发！

一道暗红色的、缠绕着混沌气流的光柱脱手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接撞上了那道缝隙和门后的掠夺者！

“什么？！”门外的掠夺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的呼喊，他手中的能量枪连同他半个身子，就在这混沌光柱的冲击下瞬间汽化！余波不止，狠狠撞在走廊对面的墙壁上，留下一个焦黑的、边缘还在滋滋作响的凹陷。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林野喘着粗气，看着自己冒着缕缕青烟的拳头，自己也有些愕然。这是他失去力量后，第一次如此畅快、如此不受控制地宣泄。那股狂暴的力量回归的感觉，让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空虚感和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这一击，几乎抽空了他目前所能调动的全部力量。

然而，危机并未解除。更多的脚步声和叫骂声从走廊两端传来，显然，刚才的动静吸引了更多的掠夺者。

“走！”苏宇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冷静得不像刚刚经历生死一线。

林野转头，看到苏宇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侧。苏宇的手中，没有凝聚任何可见的能量，但他周身的气息却变得极其幽深，那双眼睛深邃如古井，隐约有混沌的漩涡在缓缓转动。他没有攻击，只是抬起手，对着门口那片区域虚虚一按。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门口那片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了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扭曲光线的涟漪。两个刚刚冲到门口的掠夺者，一头撞进这片涟漪，动作瞬间变得极其缓慢，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惊恐和不解，张开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空间干涉？！林野心中巨震。这不是简单的能量运用，这涉及到了更底层、更恐怖的规则层面！苏宇的力量，远比他表现出来的更诡异和强大！

“我只能暂时干扰这片区域的空间稳定性，撑不了多久！”苏宇的语速很快，额头已经见汗，显然维持这种能力对他负担极大，“我们必须离开这里！”

两条路摆在面前。冲出去，面对未知数量的掠夺者和可能更加混乱的外部环境，他们状态不佳，前途未卜。留下来，等待“灯塔”的救援，但意味着重新回到白杨的掌控，继续那没有尽头的“校准”和作为“容器”的命运。

林野看了一眼门外那两个在扭曲空间中徒劳挣扎的掠夺者，又看了一眼身边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苏宇。他想起了苏宇的低语——“我们才是‘门’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