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兽潮(一)(2/2)

“她很善良。” 风老头的声音放柔了些。

“没了?” 元澈追问,眼里满是渴望。

“没了。” 风老头别过头,重新望向翻涌的大海。

沉默在崖顶蔓延,只有风声和浪涛声在耳边回响。

“当年的事究竟如何?” 元澈终究还是问出了口,这个问题在他心里盘桓了太久。

“我说了,有些事我还没想清楚,你现在也不需要想。” 风老头的语气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淡。

“可我有权知道!” 元澈的声音不由自主拔高,带着少年人的执拗。

“那是你的事。” 风老头的回答硬邦邦的,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元澈无奈地闭了嘴。每次谈及父母,风老头都是这副模样。他有时真想对着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怒吼,质问那些被刻意隐瞒的过往,可看着对方佝偻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能从老者身上感受到深深的疼爱与袒护,或许那些过往真的太过沉重,以自己现在的能力,知道了也无力承担。

元澈望着天边盘旋的海鸟,心里暗暗握紧了拳头。要想知道真相,也许真的只能像风老头说的那样 —— 找到一些人,了解一些事。

总有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望仙港的傍晚正浸在暖融融的余晖里。归航的渔船摇着银鳞的碎光靠岸,渔妇们的吆喝混着咸湿海风在码头织成网,孩童们光着脚丫踩过发烫的沙滩,把贝壳垒成歪歪扭扭的城堡,笑声惊起几只白鸥。谁也没留意,西北方的海平面上,一缕墨色正像被打翻的砚台,悄无声息地漫过天际线。

元澈坐在崖顶的岩石上,三尾狐蜷在他膝头打盹,蓬松的尾巴随着海风轻轻摇晃,小翼虎则在一旁练习振翅,橘红色的羽翼拍打出细碎的风团,偶尔有羽尖扫过元澈的手背,带着暖暖的痒意。

“不对劲。” 风老头忽然从冥想中睁开眼,斗笠猛地转向海平面的方向。鼻尖却捕捉到了海风里异样的腥甜 —— 那不是鱼汛的咸鲜,而是带着利爪与獠牙的凶煞之气,连空气的流速都变得焦躁起来,像是有巨兽在远方搅动风云。

元澈顺着他的方向抬头,心脏骤然缩成一团。不过片刻功夫,那缕墨色已化作铺天盖地的乌云,如同一匹被狂风拖拽的墨色绸缎,正以吞噬天光的速度压向望仙港。

乌云边缘翻滚着灰黑色的妖雾,所过之处,夕阳的金辉瞬间被绞碎,连海浪都染上了沉沉的暗紫色。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乌云前方悬浮着上百个黑点,随着距离拉近,竟铺成了一片遮天蔽日的 “黑毯”,狰狞的轮廓在妖雾中若隐若现。

“是兽潮!” 元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最前方的是翼展超过三丈的玄铁翼蛟,青灰色的鳞片在妖雾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钩状利爪闪烁着幽蓝的毒光,每一次振翅都掀起沉闷的风啸。

而在它们两侧,无数白骨羽翼的 “骨羽鸢” 正低空掠过,半尺长的骨刃般羽尖反射着寒光;更远处的云层里,还藏着成群的 “腐海蝠”,它们通体漆黑,翅膀展开时带着溃烂的肉膜,飞过之处连海风都染上了刺鼻的腐味。

海风骤然狂暴起来,崖顶的碎石被卷得如同流弹,打在岩壁上噼啪作响。三尾狐猛地竖起全身绒毛,喉咙里发出尖锐的警告声,小翼虎也收敛了玩闹的心思,橘红色的羽翼紧张地绷紧,死死盯着天边的兽群,爪子在岩石上抓出细碎的划痕。

风老头的手按在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腰间的惊蛰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冰碴:“至少八十头玄铁翼蛟,三十只骨羽鸢,腐海蝠数量不明…… 还有一头超越十级妖兽的气息,在云层最深处。”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仿佛穿透了妖雾,“它们是冲着望仙港来的。”

话音未落,最前方的玄铁翼蛟已发出震耳的嘶鸣。那声音不是血肉之声,更像两块烧红的玄铁在摩擦,尖锐得能刺破耳膜,连崖顶的岩石都在微微震颤。

港口的喧闹瞬间凝固 —— 归航的渔民们举着渔网的手僵在半空,渔妇的吆喝卡在喉咙里,追逐打闹的孩童被这声嘶鸣吓得跌坐在沙滩上,下一秒,撕心裂肺的尖叫便从码头炸开,混着渔船碰撞的 “嘎吱” 声、渔网落水的 “哗啦” 声,汇成一片绝望的乱流。

玄铁翼蛟群已冲至港口上空,青灰色的巨影投在沙滩上,将半个望仙港都罩进阴影里。一头骨羽鸢俯冲而下,白骨羽翼扫过渔船桅杆,碗口粗的木头竟应声断裂,木屑飞溅中,渔民的惨叫戛然而止。更远处的腐海蝠开始喷吐墨绿色的毒液,毒液落在沙滩上,瞬间腐蚀出滋滋作响的深坑,连坚硬的礁石都被融出蜂窝状的孔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