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帝心难测(1/2)
萧景琰的拼死力保,如同在沸腾的油锅中投入了一块坚冰,虽激得油花四溅,嗤嗤作响,却也暂时遏制了那翻滚的势头。然而,朝堂之上,那无形的硝烟并未散去,最终能一锤定音的,唯有那高踞龙椅、手握天下权柄的帝王。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冬日的阳光有气无力地透过高窗,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投下惨淡的光斑。一道简洁却重若千钧的口谕,如同穿过层层宫墙的寒风,传到了刑部那间偏僻的小院:陛下于养心殿偏殿,单独召见提刑官顾云。
来了。陈远心中默念。该来的,终究会来。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略显陈旧的青色官袍,深吸一口寒气,试图压下胸腔里那不受控制加速的心跳。这不是去接受褒奖,而是去面对一场关乎生死前途的审判,审判者,是这偌大帝国唯一的主宰。
引路的太监面无表情,脚步轻盈得像猫,穿过一道道朱红宫门,行走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宫道上。琉璃瓦在冬日下泛着冷硬的光,飞檐上的脊兽沉默地俯瞰着芸芸众生,无形的威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比外面的寒风更刺骨。
这是陈远第二次面圣。养心殿偏殿不似正殿那般恢弘肃穆,却更显幽深。殿内温暖如春,与外面的凛冽恍若两个世界。角落里的鎏金瑞兽香炉静静吞吐着袅袅青烟,是名贵的龙涎香,气味醇厚绵长,却压不住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属于绝对权力的沉重气息。
年迈的皇帝并未穿着象征至高权力的明黄朝服,只一身玄色常服,半靠在铺着柔软明黄绸缎的软榻上,身形显得有些瘦削。他手中随意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佩,指尖缓慢地摩挲着温润的玉质,眼帘半阖,似在养神,又似在思索。
陈远垂手躬身,静立在御阶之下,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殿内侍立的太监如同泥塑木雕,连呼吸都微不可闻。时间,在这里仿佛变得粘稠而缓慢。那无形的压力,并非来自呵斥或质问,而是源于这极致的寂静,源于御座上那位老人沉默的审视。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偶尔从眼帘缝隙中透出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刻刀,一寸寸地刮过他的肌肤,试图剖析他的骨骼,窥探他灵魂最深处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漫长如一个世纪。御座上的人终于动了动,缓缓抬起眼皮。没有预想中的雷霆震怒,也没有丝毫的温和嘉许,那双眼睛,如同两口历经千年的古井,深不见底,波澜不兴,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清明与掌控一切的威严。
他没有问雍州案,没有提净海,没有论太子与四皇子的争端,甚至对萧景琰那番掷地有声的力保也置若罔闻。皇帝只是静静地看着阶下的陈远,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久到陈远觉得自己的脊椎都要在那注视下微微发酸。
终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丝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同沉钟,敲打在寂静的殿宇中,也敲打在陈远的心上:
“顾云,你之所学,究竟为何?”
殿内落针可闻。香炉中名贵的香料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噼啪声。这个问题,看似简单,不过问其学术根本,实则凶险万分,直指他一切行为的动机与立场,关乎他是“国之栋梁”还是“惑众妖人”的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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