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春汛(1/2)

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天气彻底转暖了。那雨,不再是冬日冰冷坚硬的雪籽,而是变得绵密而柔和,带着一股润物无声的执拗劲儿。雨水洗过的天空,蓝得透亮,阳光洒下来,不再只是好看,而是有了真实的、熨帖肌肤的温度。小区花园里,那些鼓胀了许久的芽苞仿佛一夜之间被雨水催开,绽出点点娇嫩的、近乎透明的鹅黄浅绿,空气里满是泥土苏醒后散发出的、清新而蓬勃的气息。

春天,像是终于蓄满了力量,声势浩大地降临了。

陈建国到底还是去钓鱼了。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周末,他穿上那件旧冲锋衣,背着擦拭一新的渔具,由陈远开车送到了城郊的河边。同去的,还有他口中的“老周”和另外两位旧日工友。陈远本想在岸边陪着,却被陈建国挥挥手赶走了:“忙你的去,我们几个老家伙自在,你在这儿我们反倒不自在。”

陈远没有坚持,透过车窗,他看到父亲和几位同样头发花白的老人,沿着河岸寻了处平缓的地方,支开马扎,甩出鱼线,然后便安静地坐成了一排剪影。他们的背影在开阔的天地间显得有些瘦小,却透着一股久违的、融入自然的松弛与专注。他没有立刻离开,就那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看着父亲偶尔与老友低语两句,或者因为鱼漂的动静而微微前倾身体。那一刻,他心中那份关于父亲衰老的沉重感,似乎被这春日河边的景象悄然稀释了。衰老,或许也意味着可以有这样大把的、无所事事的时光,与老友相伴,与山水相对,重新寻回一份属于自我的宁静。

当他傍晚去接父亲时,陈建国的鱼篓里只有寥寥几条不大的鲫鱼,但他脸上的神色却比钓上大鱼还要舒展满足。不是兴奋,而是一种深度的放松,眼角的皱纹里都仿佛盛着河水的波光与夕阳的暖意。

“怎么样,爸,累不累?”陈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

“不累,挺好。”陈建国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染着金边的田野,“河边坐着,脑子都空了,舒服。”

这种“舒服”,便是父亲在这个春天里,为自己寻到的第一波“春汛”——那是精神上的活水,重新流入了有些干涸的日常。

家里的阳台上,赵秀芬的“小菜园”也初具规模。几个旧花盆和泡沫箱里,小葱已经冒出了尖尖的、翠绿的芽,香菜也疏疏落落地长出了几片带着锯齿的嫩叶。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阳台看看,浇点水,间或跟陈远和李静汇报一下“长势”。这点微不足道的绿意,却给她带来了极大的成就感,仿佛重新与土地、与生长建立了联系。这,是她的“春汛”。

小宝身上的变化则更为外显。他似乎被这万物生长的季节注入了额外的精力,在学校更加活跃,回家后的话也更多,充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问题和发现。他对爷爷钓回来的小鱼产生了浓厚兴趣,非要养在盆里观察,还缠着陈远查资料,问“小鱼吃什么?”“它怎么呼吸?”那股探究的劲头,比春日的小草还要旺盛。这蓬勃的好奇心,是他生命早期的“春汛”,汹涌而充满希望。

就连陈远和李静,也感受到了这股“春汛”的推动力。李静报名的项目管理课程正式开课了,每周有两个晚上需要去上课。陈远便主动承担起那几天的家务和陪娃任务。书房里,李静埋头苦读,做着笔记;客厅里,陈远陪着小宝搭积木、检查作业;厨房里,或许还炖着为晚归的李静预留的汤羹。生活节奏似乎更紧凑了些,但却没有丝毫怨怼,反而因为共同的目标和相互的理解,滋生出一种并肩作战的充实与温暖。这为了更好未来而共同努力的劲头,是他们这个小家庭内部的“春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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