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沉重的橄榄枝(2/2)
王芳深吸一口气:“很难说。有两种可能。一,民政系统内部可能接到了上级或相关部门的协查要求,在走访困难群众时‘顺便’留意特定情况,刘主任是履行公务,但敏锐地察觉到了你们家问题的特殊性,所以亲自来确认,并留下一个合规的‘接口’。”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第二种可能……刘主任本人,或者她所在的某个‘圈子’,本身就与正在进行的某些调查有间接联系,甚至可能承担一部分外围信息收集的工作。她通过正规工作渠道接触你们,既是一种掩护,也是一种筛选和试探。”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意味着陈远一家已经被纳入了某个更大范围的“视野”之中。这未必是坏事,但也绝谈不上安全。
“陈大哥现在的情况,不宜再做任何冒险的举动。”王芳看着病床上脸色灰败、闭目不语的陈远,语气沉重,“当务之急是稳住他的身体。其他的……只能静观其变。刘主任既然留下了话,如果真有需要,她或者她背后的人,可能还会再接触。但我们不能主动。”
被动,依然是主旋律。哪怕看到了新的可能性,孱弱的身体和险恶的环境,也迫使他们只能继续等待。
接下来的两天,陈远被迫卧床静养。药物让他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或半昏睡状态,减少了思考带来的痛苦,但也剥夺了他最后一点自主感。李静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喂水喂药,擦拭身体,处理大小便。她以惊人的韧性支撑着,但眼底的疲惫和空洞,却一日深过一日。小宝变得异常安静乖巧,常常自己坐在角落画画,或者看着窗外发呆。
病房里,只有陈曦偶尔的啼哭和咿呀声,带来一丝属于生命的、微弱却顽强的气息。
这天下午,陈远从一段混乱的梦境中醒来,感觉精神稍好一些。他让李静把床摇高,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夕阳的余晖给城市镀上一层疲惫的金色。
“静静,”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的跟那个刘主任说了,把我知道的、猜到的,都告诉她……你觉得,会怎么样?”
李静正在叠衣服的手停住了。她转过身,看着丈夫,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恐惧、期待、茫然。“我……我不知道。也许……也许真能有人管管那些坏人?也许……我们能得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明显的不自信,“可是……万一她帮不了我们,反而害了你呢?阿勇他们……”
“是啊,万一呢。”陈远喃喃道,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这是一场赌注巨大的赌博,赌的是“组织”的力量和决心,赌的是对手的反应速度,赌的是他自己和家人的运气。而他的筹码,除了那条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旧账”线索,就只有一家四口脆弱不堪的性命。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和无力。成年人的世界,所谓的“选择”,往往只是在几条通往不同悬崖的路上,挑选一条看起来坡度稍缓的。而真正的生路,可能根本不存在于他们目力所及的范围。
就在这时,陈远那部沉寂了好几天的旧手机,突然在抽屉里震动起来。不是来电,而是收到了一条短信。
李静和陈远同时一惊。这部手机早就该没电了,而且卡也被拔了!
陈远示意李静拿过来。李静颤抖着手取出手机,屏幕果然亮着,显示有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陈远接过手机,点开。短信内容极其简短,只有一句话:
“老地方,明天下午四点。一个人。想清楚再开口。”
没有署名。但“老地方”和“想清楚再开口”的措辞……是孙建国?还是阿勇手下其他人?
对方果然没有消失!他们一直在暗中观察!刘主任的来访,可能已经被他们察觉!这条短信,是警告?是新的试探?还是……最后的通牒?
陈远握着手机,只觉得那冰凉的机身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手掌生疼。刚刚升起的一丝对“官方渠道”的权衡,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黑暗深处的召唤击得粉碎。
橄榄枝尚未握紧,背后的刀锋,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躺在病床上,看着那条简短却充满压迫感的短信,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了风暴眼最中心的位置。无论转向哪一边,都可能被撕得粉碎。而时间,又一次开始滴答作响,催促着他做出那个可能决定所有人命运的、无比沉重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