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烫手的卡(2/2)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李静和王芳心上。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骨气和原则,在生存和至亲的安全面前,有时不得不被称量、被妥协。
李静刚刚升起的决绝,瞬间被这句话击得摇摇欲坠。她看着丈夫消瘦苍白的脸,看着床头柜上厚厚的催费单,看着小宝身上洗得发白的旧衣服,再想想婴儿车里嗷嗷待哺的陈曦……是啊,他们需要钱。迫切需要。
“这钱……是赃款。”王芳艰难地说,“而且,拿了,就说不清了。”
“我知道。”陈远的声音很低,“但眼下……药不能停,账不能欠,孩子要吃奶。” 他抬起头,眼中布满了红血丝,那里面的挣扎和痛苦,让李静和王芳不忍直视。“三天……这三天,我们必须想出办法。要么,找到不用签字也能摆脱困局的路;要么……” 他停顿了很久,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得考虑,怎么签,才能留下后路,或者,争取到真正的‘安稳’。”
留下后路?在这样不对等的、充满欺诈和威胁的“交易”中,弱者怎么可能留下后路?王芳心里一片冰凉。她明白陈远的潜台词:如果最终无路可走,为了家人的眼前安全和生存,他可能被迫接受条件,但必须尽可能在里面埋下伏笔,或者……想办法反制。
这太难了,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录音,”陈远看向王芳,“能作为证据吗?”
王芳仔细回想了一下录音内容:“孙建国的话有威胁意味,但也比较含蓄,更多的是‘分析利弊’。他并没有直接说‘如果你不签,我就杀你孩子’这类明确的话。这份录音可以作为辅助证据,证明他们接触你、试图收买和施压,但想靠这个定对方的罪,很难,尤其是他们可能推脱说只是‘调解纠纷’、‘言辞不当’。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结合其他证据,比如后续他们的行动,或者找到他们与事故、与‘旧账’的直接关联,这份录音的价值就会大增。”
也就是说,录音本身不是王牌,但可能是一把钥匙,或者一条线索。
“先复制几份,分开保管。”陈远叮嘱。
王芳点点头,开始操作。
李静默默地将那张烫手的银行卡拿起来,手指微微颤抖。她走到窗边,对着光看了看,仿佛想透过这小小的塑料片,看穿背后那张无形的网。然后,她走回来,将卡放在陈远手里。
“远哥,卡你拿着。”她的声音平静了一些,却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怎么决定……我听你的。但是,”她抬起头,泪光后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如果最后真的要签什么……我要在场。无论什么后果,我们一起担。”
陈远握紧了银行卡和妻子微凉的手,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声音。他知道,无论他做出什么选择,这个选择的重压,都将由这个瘦弱的女人和他一起承担。这既是支撑,也是更深的枷锁。
王芳将复制好的录音备份妥善收好,心情沉重。她知道,接下来的三天,将是这个家庭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三天。陈远必须在伤病的折磨、经济的压力、家人的安危、未知的威胁之间,走出一条生路。而这条生路,目前还隐藏在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后。
“陈大哥,”王芳最终开口,“这三天,我会动用所有能用的资源,尽可能查孙建国和‘阿勇’,还有他们可能怕的‘旧账’到底是什么。另外,周警官那边,我会以‘咨询’的名义,把录音里不涉及核心威胁的部分内容,模糊地透露一些,看看警方的反应。你这边……尽量保持冷静,养好身体。无论最后做什么决定,体力都是本钱。”
陈远默默点头。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的,更是精神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仿佛在消耗着他所剩无几的能量。
夜幕降临,病房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盏昏暗的壁灯。李静哄睡了小宝和陈曦,自己却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陈远躺在床上,手里依旧攥着那张银行卡,目光空洞地盯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十万块,像一道惨白的光,照亮了他们逼仄绝望的生存空间,却也投下了更加浓重、更加狰狞的阴影。接受,还是拒绝?生存,还是尊严与真相?
这张烫手的卡,和口袋里那份冰凉的录音,成了陈远未来三天,乃至更久时间里,必须日夜面对的残酷命题。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简单的答案,只有带着血泪的权衡,和在悬崖边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下一步。而下一步,迈向何方,他必须在三天内,给自己,也给这个濒临破碎的家,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