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无声的信号(1/2)

孙建国留下的名片,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陈远一家心头。它代表的不只是一次试探,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知道你在哪里,我可以轻易靠近你,我选择用“温和”的方式,但并不意味着我没有獠牙。

陈远彻夜未眠。身体的疼痛、经济的压力、对妻儿的担忧,此刻都被这张小小的名片凝聚、放大。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应,用一种不直接接触、却又足够让对方接收到的方式。他不能示弱,那会引来更肆无忌惮的压迫;他也不能强硬,那会提前引爆冲突。他需要传达出一种复杂的、矛盾的信号:恐惧、混乱、但并非全无底线;虚弱、顺从,但隐藏着不可预测的危险性。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轻轻推醒了几乎刚阖眼的李静。

“静静,”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只剩气音,“天亮了,你去找王社工,跟她说……”

他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李静在昏暗中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这个计划比之前放出风声更加大胆,也更加冒险,几乎是在走钢丝。

“远哥,这……这太危险了!万一他们真的信了,以为你……”李静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不会全信。”陈远打断她,眼神在微弱的廊灯光线下异常冷静,“但他们会疑惑,会猜测,会更加不确定我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我要的就是这种不确定。而且,这个信号,要通过王社工的嘴,‘无意间’漏给那个孙建国可能接触到的人,或者类似的人。我们不知道孙建国是谁的人,但总有人能听到。”

他顿了顿,握住李静冰凉的手:“我们没有别的武器了,静静。身体、钱、人脉,我们什么都没有。现在唯一的武器,就是我们自己制造的‘混乱’和‘不可预测’。让他们觉得,对付我们,可能比想象中更麻烦,成本更高。”

李静看着丈夫深陷的眼窝里那簇不肯熄灭的火苗,感受着他手心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力量,终于点了点头。这个男人,正在用他仅存的智慧和意志,在绝壁上开凿一条生路,哪怕这条路布满荆棘,随时可能崩塌。

天亮后,李静找了个机会,将陈远的意思转达给了王芳。

王芳听完,沉默了更久。她在病房外的走廊里踱了几步,眉头紧锁。“陈大哥这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定时炸弹’的形象。”她最终低声说,“这个信号一旦放出去,可能会让一些人暂时却步,但也可能让另一些人觉得必须尽快‘排除隐患’。风险极高。”

“我们知道。”李静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可就像远哥说的,我们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等着他们下次送来更可怕的东西?或者哪天……真的对孩子们下手?”

王芳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她知道李静说得对。常规的防护和等待,在这个看不见的对手面前,太过被动。“我明白了。这个信号,我会想办法放出去。方式会更迂回,甚至……可能需要利用一下何嫂那条线,或者其他可能存在的‘耳朵’。我会确保听起来完全像是‘病人家属被吓坏了,胡思乱想出来的最坏可能’,而不是有意的放话。”

计划的核心,是陈远让王芳散布这样的“传言”:陈远在接到威胁电话后,精神状态极其糟糕,除了反复念叨“别动我孩子”,还开始出现一些更可怕的臆想。他偶尔会眼神发直地对李静说,如果他和孩子真的出了什么事,他“以前藏起来的一点东西”就会被人发现。当李静追问是什么东西时,他又会抱着头喊疼,说记不清了,好像和“旧账”、“本子”有关。李静被吓得六神无主,私下跟王社工哭诉,说感觉陈远像是被逼得有点“魔怔”了,真怕他哪天受不了,或者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或者说出什么不可预料的话。

这个传言,有几个关键点:一,陈远被逼到了崩溃边缘,精神状态极不稳定,可能“胡言乱语”;二,他可能“藏了东西”,这东西和“旧账”、“本子”有关,但具体是什么,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三,他可能被逼得“做出不可预料的事”。这既是一个受害者的可怜形象,也是一个潜在的、不稳定的危险源。

放出这样的传言,目的就是让那些暗中窥探的人感到棘手。如果陈远只是个单纯的、可以轻易拿捏的受害者,处理起来很简单。但如果他是个精神不稳定、可能掌握着不明证据(哪怕他自己都混乱)、并且被逼到可能“狗急跳墙”的麻烦人物,那么,直接采取极端手段的风险就变大了——谁知道他“藏起来的东西”会以什么方式、在什么时候被谁发现?谁知道他“不可预料”的行为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这就像是面对一个绑着不明炸药包的人,你不知道引线在哪里,也不知道炸药威力多大,贸然上去抢夺或攻击,可能导致同归于尽。最稳妥的办法,可能是先观察,或者想办法“安抚”或“控制”,而不是立刻引爆。

这就是陈远想要的效果。他要把自己从“待宰羔羊”变成“棘手麻烦”。虽然本质上仍是弱者,但至少要让捕食者多一层顾虑。

王芳开始行动。她没有直接联系任何人,而是通过更复杂的渠道,让这些“传言”以“医院护工闲聊”、“病友家属叹息”、“社工私下担忧”等碎片化的形式,缓慢地渗透出去。她甚至故意在去医院附近小超市买东西时,用恰好能被旁边人听到的音量,和相熟的店员感叹几句“23床那个重伤的陈师傅,家里真是造孽,人好像有点不太对了,总说胡话,老婆天天以泪洗面”之类的话。

与此同时,陈远在病房里的“表演”也更加深入。他会突然在吃饭时停下,眼神空洞地盯着墙壁某处,嘴唇无声地嚅动。当李静或护士问他时,他会“茫然”地摇头,说“没什么”。他会在夜里突然惊醒,冷汗淋漓,紧紧抓住李静的手,含糊地说“本子……黑色的……别给他们……”然后又在李静的追问下痛苦地抱住头,说“想不起来了,头要炸了”。

李静配合着他,脸上的忧虑和恐惧日益深重,偶尔会对来换药的护士欲言又止,最终只是红着眼圈叹气。小宝似乎也感受到了父母之间这种弥漫的、令人窒息的“戏剧感”,变得更加安静和畏缩,常常蜷在角落,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不太一样”的爸爸。

这种内外结合的“表演”,消耗着每个人最后的心力。陈远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悲哀。他本是个不善言辞、凭力气和手艺吃饭的汉子,如今却要躺在床上,用心机、谎言和伪装的脆弱来求存。这是成年男人最深的无奈之一:当你无法用力量保护家人时,就不得不使用你可能并不擅长、甚至鄙夷的“智慧”与“诡计”。

几天过去了。孙建国那边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静。那个号码没有再打来,也没有人再以类似的方式靠近病房。医院的安保依旧,警方的关注仍在,但似乎都停留在“加强防范”的层面。

陈远无法判断自己的“信号”是否被接收,更无法判断接收者会如何解读。也许对方认为他是在虚张声势,不值一哂;也许对方正在暗中评估,寻找“安抚”或“控制”他的方法;也许,对方已经失去了耐心,正在策划更直接、更致命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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