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共同的重负（2/2）

陈远闭上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再睁开时，眼神里除了痛苦，更多了一种沉甸甸的、近乎绝望的焦灼。“我……拖累……害了他们……”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自责。

“陈大哥，千万别这么想！”王芳语气恳切，“你是这个家的支柱，你好了，这个家才有希望。李姐和孩子们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你能好起来。你现在要做的，不是自责，而是配合治疗，尽快康复。”

这时，李静提着热水壶回来了。她看到陈远有些激动，和王芳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王芳微微摇头，示意她没事。

李静走到床边，摸了摸陈远的额头，柔声问：“远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陈远看着她，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疲惫，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声沉重压抑的叹息，和一句含糊却清晰的：“小静……对不起……连累你……”

李静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俯身抱住陈远瘦削的肩膀，把脸埋在他颈侧，哽咽着说：“不许说对不起！没有连累！我们是一家人！你好了，我们才有家！”

这拥抱的力度和话语中的决绝，让陈远僵硬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他抬起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极其缓慢地、笨拙地拍了拍李静的背。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也传递出一种无声的承诺和依靠。

王芳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陈远的清醒，确实带来了新的压力，但也带来了新的力量。这个家，不再只是李静一个人在苦苦支撑，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他们开始能够共同面对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静在和王芳商量后，开始尝试将一些情况更详细地告诉陈远，但小心地避开了最黑暗的细节（比如陌城的具体遭遇、江大川的诡异、“老六”的威胁），也暂时没有提“仁心救助”的附加条件。她主要告诉他，有慈善机构帮助，有王社工奔走，手术费正在想办法，让他安心养身体。

陈远听着，大部分时间沉默，只是更紧地握住李静的手。他开始更积极地配合治疗，吞咽营养液时不再那么抗拒，护士帮他做康复锻炼时，他也努力忍受着疼痛，试图多做一点。他知道自己每好一分，离手术就更近一步，离减轻家人的负担也更近一步。

他开始尝试和小宝进行更长时间的“交流”。小宝会叽叽喳喳地告诉他医院里看到的趣事，陈远就安静地听着，目光始终温柔地落在儿子脸上。当小宝问“爸爸你什么时候能起来陪我玩”时，陈远会努力地、一字一顿地回答：“很快……爸爸……努力。”

对于陈曦，他更多地是用目光追随。看着女儿在李静怀里一天天变得红润活泼，是他病中最大的慰藉。有一次，李静抱着陈曦靠近，小家伙竟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好奇地抓住了陈远一根手指。那一瞬间，陈远整个人都僵住了，随即，一种近乎神圣的、混合着巨大喜悦和酸楚的表情，在他脸上缓缓绽开，眼眶瞬间红了。

家庭的纽带，爱的力量，在这些细微的互动中无声地流淌，修补着被病痛和苦难撕裂的缝隙，也给予着彼此继续前行的勇气。

然而，外部的阴影并未消散。王芳告诉李静，她通过一些私人渠道隐约听说，陌城那边近期的“纷争”似乎平息了，但有几个关键人物“不见了”，包括那个“老六”。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江大川那边倒是暂时没了动静，但谁也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在酝酿什么。

“总之，不能掉以轻心。”王芳叮嘱李静，“特别是陈大哥逐渐好转，你们可能会考虑离开医院的事情，那时候更要小心。”

离开医院？李静还没敢想那么远。眼下，手术的决定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和陈远心头。她知道，必须找个合适的时机，跟陈远商量这件事，包括那个“条件”。而陈远，在一天天恢复的清醒中，也开始隐约感觉到，妻子和王社工似乎还有更重要、更难以启齿的事情没有告诉他。他不再追问，只是将那份疑惑和不安，连同身体的病痛、对家庭的愧疚一起，默默压在心底，转化为更努力配合治疗的动力。

病房的窗户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窗内，一家人紧紧依偎，共同分担着生活的重压与微小的欢欣；窗外，城市的冬天依旧寒冷，前路依旧布满未知的冰霜。但至少，他们不再孤独。清醒的重量固然沉重，却也让并肩行走的脚步，有了更踏实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