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棋局（1/2）

春深日暖，阳光透过新生的、尚且稀疏的梧桐叶片，在阳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陈建国坐在那把老旧的藤椅上，面前的小茶几上，摆着一副木质象棋。棋盘是画在硬纸板上的，边缘已经起了毛边，棋子也因年深日久的摩挲，漆色变得温润暗沉。

他的对手，是小宝。

这并非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弈。小宝跪坐在对面的小凳子上，身子前倾，两只小手撑在膝盖上，黑葡萄似的眼睛紧紧盯着棋盘，小眉头蹙着，满脸都是与年龄不符的、煞有介事的严肃。他对规则的理解还停留在“马走日，象飞田”的口诀层面，至于更深远的布局、弃子争先的谋略，远非他所能领悟。

陈建国执红，走了一步“炮二平五”，是最常见的中炮开局。他并不急于进攻，甚至有意放慢了节奏。当小宝用自己的“车”莽撞地吃掉陈建国故意送到嘴边的“卒”时，陈建国只是微微颔首，并不点破那背后隐藏的陷阱。

“爷爷，我的车厉害吧！”小宝得意地扬起小脸。

“嗯，厉害。”陈建国语气平和，顺手走了一步“马八进七”，看似寻常，却悄然加固了中路的防御。

陈远和李静坐在稍远处的沙发上，没有插手，只是含笑看着这一老一少。李静手里打着毛线，是给赵秀芬那条未完工的围巾收尾。陈远则随手翻着一本杂志，目光却时常被阳台上的棋局吸引。

他们看着父亲花白的头颅在阳光下微微反光，看着他布满老年斑、却依旧稳定的手移动着棋子，动作缓慢而笃定。他不再是从前那个在棋盘上杀伐果断、寸土必争的陈建国，更像一个耐心的引路人，用最浅显的方式，为孙儿推开一扇名为“规则”与“思考”的窗户。

“小宝，走棋不能只看一步，”当小宝又要冲动地用“马”去踩一个看似无主的“兵”时，陈建国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淀下来的力量，“你得想想，你走完之后，爷爷会怎么走。”

小宝茫然地眨眨眼，显然无法理解这种“走一步看三步”的思维。

陈建国并不急躁，他用手指点了点棋盘上的几个点：“你看，你的马跳到这里，爷爷的炮是不是就能打你的车了？”

小宝顺着爷爷的手指看去，歪着头想了片刻，恍然大悟般地“哦”了一声，赶紧把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小脸上露出懊恼又庆幸的表情。

这不仅仅是棋艺的启蒙，更是耐心与思维方式的潜移默化。陈远看着，心中触动。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父亲也曾这样教他下棋，只是那时的父亲忙于工作，性子也急，远没有现在这般如水般的耐心。岁月，似乎磨平了父亲身上某些坚硬的棱角，却将那份深沉的慈爱与守护，淬炼得更加绵长、更加不动声色。

厨房里，赵秀芬正在准备午饭。今天她要做的是荠菜馄饨。早市上买来的荠菜，被她细细地择洗干净，在沸水里飞快地焯过，挤干水分，与剁好的猪肉末、炒香的鸡蛋碎拌在一起，淋上香油和少许生抽，满屋顿时弥漫开一股春日田野的清新香气。她擀皮的动作依旧利落，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馄饨在她手中飞快地成型，像一群小白鹅整齐地排在盖帘上。

食物的香气飘到阳台，小宝的注意力立刻被分散了，小鼻子吸了吸：“奶奶，好香啊！是馄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