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艰难(2/2)
直起身,张和平的脸上依旧是平静。他快步穿过垂花门,身影在门外灰蒙蒙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挺拔利落,把整个四合院的低语、窥探、算计、闲言碎语都留在了身后。
“张和平!麻溜的!就等你了!今儿可别再给我整个半天回不来!”街道办大门口,身材略胖的王主任裹着厚厚的棉大衣,正在跺脚驱寒,一看到张和平的身影出现在胡同口,就扯着嗓子吼开了,声音里带着点着急和掩饰不住的倚重。
张和平紧了紧肩头的工具包带子,迎了上去,步伐更快了些。“主任,怎么这么着急!?”
“能不着急吗?整条街道都没电了,好几家单位都派人来问了!赶紧的,别墨迹!”王主任也是老革命出身,虽然是女同志可是性子跟男同志比起来也不弱三分。
凛冽的北风像无数把小刀子,贴着地皮刮过四九城的街巷,卷起地上的浮土和碎纸屑,发出呜呜的尖啸。
电线杆上那些架设不久、质量本就一般的黑色胶皮电线,被风扯得如同狂舞的皮鞭,噼啪作响。一夜之间,好几处都被生生扯断,黑黢黢的线头垂落下来,或是胡乱地缠绕在一起,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扎眼,也掐断了好几条胡同的电流。
王主任裹着厚厚的藏蓝色棉大衣,领子高高竖起,还是被风吹得缩着脖子,眉毛上都结了一层白霜。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冻得硬邦邦的路面上,身边跟着的正是背着沉甸甸工具包、腰间电工皮带挂满家伙什的张和平。
这时候,北京城的街道可并不完全是柏油路,一些胡同里还是之前的青砖铺路,时间久了就被踩出一些坑坑洼洼。
“和平啊,瞅瞅,瞅瞅!”王主任指着不远处一根电线杆上垂落的断线,声音在风里有点飘,“这鬼天气,跟电线有仇似的!咱这片儿,数你手艺硬实,这活儿,非你莫属了。”
张和平紧了紧肩上的帆布包带子,那粗糙的带子勒着棉袄,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他抬眼扫视着眼前混乱的线路布局。
不同时期拉的电线像一团乱麻纠缠在瓷瓶和横担上,老旧与新线混杂,有些地方绝缘胶皮已经龟裂发硬,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脆弱。他微微蹙眉,这不仅仅是断线的问题,整个线路规划本身就存在隐患,效率低,风险高。系统赋予的“基础电工技术精通”让他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主任放心,我尽力。”张和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就是这风太大,杆子上更冷,得费点功夫。”
“知道,知道,”王主任叹了口气,脚步慢了些,凑近张和平,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这活儿急,但你自己也得多留个心眼儿。上杆子前把腰带捆死了,脚套扎牢靠,安全第一!这年头,人可比电线金贵。”
她顿了顿,精明眼睛看了看四周萧索的街景,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还有……修完赶紧回。食堂……唉,现在各处都紧巴,粮食……”
王主任含糊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张和平完全明白——粮食短缺,定量供应,能吃饱已是奢望,提醒他别耽误了饭点儿,晚了可能连那点定量都打不着了。
张和平心头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主任。修完就回,不耽搁。”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只有风声呼啸。很快,他们来到了一个主要的路口。这里的景象更为混乱,一根主电线杆上,两根拇指粗的主线被风生生扯断,断口参差不齐,裸露的铜芯闪着危险的光。
更麻烦的是,周围还有好几股不同方向的支线缠绕在一起,像打了个死结挂在横担上,有些绝缘皮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铜丝,随时可能短路。
“就这儿了,最要命的一处!”王主任跺了跺冻麻的脚,指了指那狼藉的电线杆,“交给你了,和平!我得去粮站那边再跑跑,看能不能多磨点指标下来。你……千万小心!”她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这才裹紧大衣,深一脚浅一脚地顶着风匆匆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