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没人写的书(2/2)

而我,不知为何,竟然能看见它!

是了,我爹曾说过,我们江家祖上曾出过一位奇人,天生一双“岐黄眼”,能勘破病气死气,洞察药石毒理。

但这只是个传说,连我爹自己都不信。

可现在……

“住手!”

一声中气十足的断喝从店内传来,钱掌柜挺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他看清是我,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和不耐,挥了挥手,对护院说:“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家那个小疯子。打断他的腿,扔到城外乱葬岗去,别脏了我的地。”

护院们狞笑着再次围了上来。

可这一次,我没有再等死。

求官府,官府与他蛇鼠一窝。

讲道理,道理被他们踩在脚下。

如今,上天给了我这双眼睛,就是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揭开这弥天大谎!

“等等!”我大喊一声,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刺钱掌柜,“钱掌柜,你敢不敢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把你店里的点心,给你自己家的孩子吃上一块?”

钱掌柜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冷笑道:“笑话!我金玉斋的点心,金贵着呢,我家孩儿想吃多少有多少,何须在此与你这疯子多言?”

“你不敢!”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街角,“因为你知道,你的点心里,加了‘腐骨草’的根茎粉末!”

“腐骨草”三个字一出口,钱掌柜的瞳孔猛地一缩!

围观的人群中也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腐骨草,那是南疆的禁药,无色无味,少量长期服用,不会致死,但会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使人精神萎靡,百病缠身,最后如同枯木般耗尽生机。

更可怕的是,这种慢性毒素,寻常的诊脉和验尸根本查不出来!

我爹的医书里,曾对这种阴毒之物有过一笔记录。

而此刻,在我这双“岐黄眼”中,那些糕点上缭绕的黑气,其形态,与医书记载的腐骨草毒气,分毫不差!

我是在赌,赌我这双眼睛看到的是真的,赌这个姓钱的做贼心虚!

钱掌柜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你个小畜生,血口喷人!来人,给我撕烂他的嘴!”

“谁敢!”我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这是我准备砸店之后,用来跟他们拼命的。

我将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猩红的眼睛扫视着所有人,“今天,你们要么让我死在这里,要么,就找个不相干的人,当众吃下这有毒的点心!孰是孰非,一试便知!”

我看到了钱掌柜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怕了!

就在这时,人群外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穿着华服,神情倨傲的年轻人挤了进来,正是钱掌柜在城卫军当差的儿子,钱斌。

“爹,怎么回事?”钱斌皱着眉,当他看到我时,眼中立刻燃起怒火,“又是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上次没打死你,算你命大!”

他看到我用匕首对着自己,更是嗤之以鼻:“用死来威胁我爹?你也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出了事我担着!”

城卫军的士兵比护院更加凶悍,他们才不管我的死活,直接就抽出了佩刀。

我猛地转身,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点心摊前,抓起一块还冒着热气的千层酥,然后不顾一切地塞进自己嘴里!

所有人都愣住了。

钱掌柜父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香甜的酥皮在口中化开,那股熟悉的味道让我一阵反胃。

但我强忍着,将它咽了下去。

与此同时,我用我的眼睛,死死“看”着那股黑色的毒气顺着我的喉咙,滑入我的胃里,然后开始像有生命的触手一样,朝着我的五脏六腑蔓延。

一股尖锐的刺痛,从小腹升起。

剧痛之下,我反而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爹,阿遥,我给你们……找到证据了……”

我看着面如死灰的钱掌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他,对所有围观的百姓嘶吼道:“大家看清楚了!这就是金玉斋的点心!这就是……杀人的毒药!”

话音未落,一口黑血从我嘴里狂喷而出,溅了满地。

我的意识,也随之沉入了无边的黑暗。

在我昏迷之前,我似乎看到,人群中有一双眼睛,平静而深邃,一直注视着这里。

再次醒来,是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浓郁的药香萦绕在鼻尖,我体内的剧痛已经消失,取而代代的是一股温暖的气流在四肢百骸中游走。

我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都被妥善处理过,旁边还放着一套干净的粗布衣裳。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一个青衣文士对我温和地笑了笑:“你醒了。”

我认得他,那天在人群里,就是他最后站了出来,自称是云游的郎中,为我“验尸”,并当众指出了我“中毒”的迹象,这才让群情激奋的百姓彻底爆发,将金玉斋砸了个稀巴烂。

据说,连郡守都被惊动了。

“是你救了我?”我哑着嗓子问。

“举手之劳。”他递给我一个水囊,“你叫江澈?你父亲是江问?”

我点了点头。

他叹了口气:“令尊是个好大夫,可惜了。你子承父志,更有他没有的胆魄和……天赋。”

他的目光似乎在我眼睛上停留了一瞬,意味深长。

我心中一凛,问道:“我们这是去哪儿?金玉斋……”

“钱家完了。”青衣文士淡淡道,“郡守为了平息民愤,已经将钱家父子下狱,秋后问斩。但你,也成了郡城权贵的眼中钉。你觉得,他们会留下一个敢当众掀桌子的人吗?”

我沉默了。我明白,我揭开的,恐怕不只是一个金玉斋。

“此地不宜久留。”他看着远方连绵的山脉,“我受人之托,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路途遥远,你得有个准备。”

我掀开车帘,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郡城轮廓,那里有我的家,有我爹和阿遥的坟,有我全部的恨与痛。

可如今,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我没有回头,一脚踏入了连绵的雨中,这条向东的路,泥泞不堪,亦无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