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地底那根链子,也得轮班拆(2/2)

那上面缠绕着一缕极淡的银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让我心头猛地一抽——那是我七岁那年的魂丝。

当年我昏厥后醒来,性情大变,原来不是穿书成功,而是这丝命魂被硬生生抽走,钉入命锚,成了维系王朝气运的最后一环。

“我要斩了它。”范景轩低声道,手中长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照出他眼底的杀意。

我猛地按住他的手。

“不能斩。”我声音发颤,却一字一顿,“这些魂是被‘愿’锁住的。他们信了‘你死,万人活’的谎言,含恨而终,执念成链。现在若强行斩断,魂散瞬间,地脉逆冲,山崩城摧,百姓将成齑粉。”

他剑势一顿,眸光骤沉。

“那你要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从药囊中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的细针——共感针,以百种草药灰烬熔炼,又融入我三百个日夜的精血温养而成。

它不伤人,不破阵,只传“感”。

“我们不斩,我们拆。”我抬头看他,嘴角竟扬起一丝笑,“一环一环,轮班拆。疼我来感,他们只管记住解脱的滋味。”

话音未落,针尖已刺入主链第一环。

刹那间,剧痛如万蚁噬心,又似千刀剐骨,从指尖直贯脑海。

我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那不是我的痛——是第一个替劫者的痛。

七岁女童,被灌下迷药,四肢钉入铜桩,活生生抽走命魂时的绝望与哀嚎,全数涌入我的神经。

“啊——!”我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颌滴落。

“灵犀!”范景轩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左手紧扣我手腕,将自己的脉动强行渡入我身,“我共你痛。”

他的心跳如鼓,一下下撞进我的血脉。那痛,竟真的轻了一分。

我喘息着抬头,望向他湿了眼角的双眸,忽然笑了:“你说过,要与我同生共死……现在,信守承诺的时候到了。”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三声轻叩——笃、笃、笃。

是小满的信号。

锁链开始震颤。

第一环,在我剧痛中缓缓松动。

“咔……”

一声轻响,如冰裂春河。

那环铁链脱落,化作飞灰。

一道微弱的光点从黑影中挣脱,升腾而起,在空中凝成一张稚嫩的小脸——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唇边还沾着糖渍。

她静静看了我一眼,轻轻点头,然后化作光雨,消散于顶。

第二环,我再刺。

痛更甚前,是寒冬腊月被剥衣拖入地宫的男孩,冻得指甲发黑,还在喃喃:“我不冷……我不冷……”我替他喊出那句压抑百年的“我冷!我想回家!”

共感阵共鸣加剧,第三环、第四环接连崩解。

残魂逐一升腾,每一张脸都曾无名无碑,如今却在光中留下最后一瞥。

有少年、有老者、有抱着婴儿的母亲……他们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点头,然后消散。

九环将尽。

可就在这时——

主链猛然爆发出刺目血光!

那团混沌黑影骤然膨胀,化作巨口咆哮:“无锚之国,必亡!气运断绝,万民将死!你毁的是天下!”

声浪如雷,震得地宫簌簌落石。

我几乎被掀翻在地,耳朵流血,五脏翻腾。

范景轩死死抱住我,剑锋横挡,却被无形之力震得虎口崩裂。

“它在恐吓你。”他在我耳边低吼,“它是旧命的执念,不愿消散!”

我咳出一口血,却笑了。

“你说得对……它怕的不是毁灭,是被遗忘。”

我缓缓抬起手,指尖划过唇角血痕,然后——狠狠咬破。

鲜血滴落,在空中,我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写下最后一个字。

“亡的不是天下——”我声嘶力竭,却字字如钟,“是你们被钉在黑暗里的命!我们不要铁链镇国,要万人同心!要活人之世,不要死魂之基!”

话音落。

地宫穹顶,轰然裂开一道细缝。

一缕晨光,如剑般刺入。

锁链在光中寸寸断裂,发出悲鸣般的铮响。

最后一环崩解的瞬间,那团黑影终于不再咆哮,而是缓缓蜷缩,化作一个小小孩童的模样,蜷在光中,轻轻闭眼。

然后,我听见了。

一声极轻、极细的童音,从地底最深处传来:

“姐姐……我不怕了。”

我泪如雨下。

下一瞬,地宫剧烈震颤,石柱崩塌,穹顶裂开巨口,尘烟如潮涌起。

范景轩一把将我抱起,疾冲向秘道。

身后,是整座命锚系统的终焉。

可就在我们冲出枯井、滚落冷宫残院的刹那——

震动戛然而止。

尘埃落地。

我回头望去,只见冷宫废墟之下,竟无一处坍塌。

仿佛方才那场撼动地脉的崩解,从未发生。

但我知道,它发生了。

因为此刻,皇宫深处,三十六根共医使手中的陶片同时发光,而我袖中那枚“共命符”,正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