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洗礼仪式(1/2)
“看吧!我就说有问题!审判官都站出来了!” 后排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工装的中年男人,正是前几天在“常青之树”嘀咕“根子不干净”的工人之一,此刻激动地捅了捅身边的同伴,声音刻意压低却掩不住得意,“连审判官都看不下去了!那酒馆果然沾着瓦尔德斯的晦气!”
“天哪……审判官亲自质疑,这得多大的事?那杯酒……不会真有问题吧?” 一位穿着素净长裙的妇人紧紧攥着胸前的圣光小徽章,脸色发白,看向“晨曦微光”的眼神充满了恐惧,“活圣人会不会……是被蒙蔽了?”
“胡说什么!伊莎贝拉大人是活圣人!她的判断岂能有错?” 一个曾在码头区受过伊莎贝拉面包接济的老妇人激动地反驳,声音因愤怒而颤抖,“圣光在上!审判官大人,您不能质疑活圣人的决定!”
“就是!伊莎贝拉大人行走贫苦之地,治愈了多少病痛?她的眼睛比圣光还纯净!她说那酒承载善意,那就一定是!” 另一个信徒虔诚地在胸前画着圣徽,语气斩钉截铁。
“嘘!小声点!别惹祸上身!” 旁边一个精明的商人打扮的人紧张地左右看看,压低声音,“我就说那家店邪门!生意好得太快!现在连审判官都盯上了!莫顿议员那边……恐怕也……” 他的目光隐晦地扫向廊柱后莫顿的方向。
“费奇审判官未免太过严苛了!活圣人亲自主持洗礼,还需要什么程序?” 一位穿着体面的绅士皱眉,对费奇的打断流露出明显的不满,“我看是有些人见不得港口区有点好东西!”
奥威尔家族包厢的窗帘缝隙里,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轻轻敲击着窗棂,主人沉默不语,显然在权衡。几个商人理事交换着眼神,低声讨论着“这会不会影响港口贸易”“圣光教会内部是不是有矛盾”。
卡珊德拉海蓝色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她调整了一下留影水晶的角度,确保能清晰地拍到费奇那张冰块脸和伊莎贝拉的反应。她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无声地做了个“精彩!”的口型。
格伦·铁锚粗重的眉毛拧成一团,抱着胳膊,铜铃大的眼睛瞪着费奇,嘴里低声咕哝着:“狗屁倒灶的玩意儿……”
钟楼旋转楼梯口,扒着栏杆的孩子们被紧张的气氛感染,睁大了眼睛,连蜜渍柠檬都忘了吃。
费奇微微欠身,姿态恭敬,继续开口:
“伊莎贝拉阁下,您的悲悯与纯净毋庸置疑。然而,让一件与‘异端余孽’有着如此深刻、直接关联的物品,在这圣光大教堂最神圣的祭坛之上,接受圣光的洗礼,将其纳入圣光秩序……这,是否符合程序正义?是否会留下难以预料的隐患?是否会玷污圣光的纯粹,甚至……让那些被圣光之剑斩断的黑暗触须,借机攀附上神圣的殿堂?
“我并非质疑您的判断,而是恳请您,出于对圣光秩序最严谨的维护,暂缓仪式。请允许裁判所介入,对‘晨曦微光’的成分、制作流程,尤其是其提供者艾莉诺·冯·瓦尔德斯与该物品的具体关联,进行一次彻底的、符合程序的审查。唯有排除所有可能的‘污染’源头,方能确保此次洗礼的纯洁无瑕,方能不负圣光赋予我等之神圣职责!”
圣坛之上,伊莎贝拉悬停的双手并未放下,指尖流淌的圣光依旧稳定而柔和。费奇审判官冰冷的话语如同寒流席卷,但并未在她沉静的湖面上激起惊涛骇浪。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平和地迎上费奇那双浅灰色的、审视意味浓重的眼睛。整个教堂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无数道视线在她与审判官之间紧张地逡巡。
“费奇审判官,” 伊莎贝拉的声音响起,依旧如清泉般温润悦耳,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庄严,清晰地压过了教堂内残余的骚动,“感谢您对圣光秩序的关切与维护之心。您提出的疑虑,关乎程序,更触及了圣光信仰中一个至关重要的核心命题。
“《光之箴言》第三卷第十七节有云:‘露珠映辉,不择叶之贵贱;圣光垂怜,不问身之清浊。’ 圣光的本质是恩泽,是救赎,是唤醒沉睡的善念。它照耀万物,并非因承载者的容器完美无瑕,而在于容器所容纳的本质是否纯净,所导向的行为是否合乎光之善道。
“您提及瓦尔德斯家族的过往,提及艾莉诺·冯·瓦尔德斯的血脉。对此,圣光裁判所依据律法与证据做出的裁决,已尘埃落定,罪责归于彼身。然而——” 伊莎贝拉的目光终于落在了艾莉诺身上,那目光不含怜悯,不含审视,只有一种洞悉本质的清澈,“圣光从未教导我们,罪孽会如诅咒般与血脉世代相随。
“《救赎之章》开篇便言:‘昨日之影,不可遮今日之光;前人之过,岂能断后人之途?’ 艾莉诺·冯·瓦尔德斯,她并非站在此地为其父母的罪行辩护或寻求赦免。她站在这里,代表的是‘常青之树’酒馆,代表的是这瓶由她亲手参与酿造、并已在艾斯特维尔港抚慰过无数疲惫灵魂的‘晨曦微光’。
“审判官阁下,您质疑的‘关联’,是血缘的关联。而我,以及圣光所见证的,是行为的关联,是造物本身的关联。‘晨曦微光’的诞生,源于魏岚先生的技艺,源于艾莉诺小姐在酒馆中的劳作与付出,源于其纯粹的自然原料与蕴含的宁静生机之力。它诞生于‘常青之树’,一个如今与瓦尔德斯旧案已无实质牵连、且以善意与慰藉为基石的新生之地。它的流布,为港口的水手带去安宁,为奔波的商旅缓解焦躁,为寻求片刻休憩的灵魂提供港湾——这一切,皆是‘善’的具现,是‘光’的折射。这些行为,这些造物本身所承载的意义,难道不比一段业已终结的血缘谱系,更能定义它与圣光秩序的关联吗?
“若因血脉的阴影,便否定其后人一切向善的努力与纯净的造物,这岂不是在否定圣光救赎与新生的真谛?岂不是在暗示,黑暗的烙印永不可磨灭,圣光的恩泽竟无法穿透血缘的藩篱?这与圣光普照万物、泽被众生的根本教义,岂非背道而驰?”
伊莎贝拉的话语潺潺流过每个人的心田,教堂内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许多信徒眼中重新燃起光芒,低声念诵着“圣光在上”、“露珠映辉”的箴言。那些质疑的低语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对活圣人智慧与圣光真意的赞叹。
费奇审判官那张刻板如冰的脸庞,在伊莎贝拉平和却无懈可击的教义阐述下,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浅灰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不甘和计算落空的阴鸷,但最终,在伊莎贝拉澄澈目光的注视下,在无数道或赞同或审视的目光聚焦下,他微微垂下眼帘,避开了伊莎贝拉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清澈眼眸。魏岚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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