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夜话（1/2）

距离那场满是惊喜的城市探险，已经过去了两周。晓曦像是被悄悄种下了一颗“接纳不完美”的种子，在一次数学小测验得了95分后，虽仍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指尖反复摩挲着试卷上的错题，眼底掠过一丝小失落，但没过两分钟就扬起小脸自我安慰：“没关系，爸爸说找到错误的原因，比分数本身更重要！” 看着女儿眼底那份初生的释然，林辰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觉得那场刻意为之的“探险”，终究在孩子心里开了花。

然而，家庭的氛围并非永远晴空万里。随着孕期迈入第四个月，苏念瑶的身体开启了新的“挑战模式”。恼人的孕吐虽渐渐减轻，可腰酸背痛却如影随形，夜里翻来覆去难以安睡，多梦的困扰更是让她白天精神萎靡。激素水平的剧烈波动，更让她的情绪像坐过山车般起伏不定——前一秒还在笑着看晓曦涂涂画画，下一秒就可能因为水杯没放稳而暗自神伤，连她自己都摸不透这份突如其来的脆弱。

这天晚上，林辰按惯例给晓曦讲完睡前故事，看着女儿蜷缩在被子里，小眉头舒展开来，呼吸均匀地沉沉睡去，才轻手轻脚地退回主卧。刚推开门，一股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便扑面而来。苏念瑶背对着门侧躺着，房间里只开着她那边一盏昏暗的小夜灯，暖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她单薄的背影，像一片被霜打蔫的叶子，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睡了吗？”林辰放轻脚步，声音压得极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躺下，生怕稍重的动作就惊扰了她。

回应他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而后是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轻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林辰心里一紧，悄悄侧过身，借着微弱的光线，瞥见苏念瑶的肩膀在微微抽动，幅度很小，却逃不过他的眼睛。他立刻伸出手，轻轻将她扳过来，果然看到她眼角挂着未干的泪痕，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像被雨水打湿的蝶翼。

“念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瞬间紧张起来，下意识就想去开大灯，想看清她的模样。

“别开灯……”苏念瑶急忙按住他的手，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沙哑得厉害，“我没事，就是……心里难受。”

林辰没有强行开灯，而是就着昏暗的光线，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随即伸手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告诉爸爸，到底为什么难受？”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温暖的海水包裹着不安的礁石，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念瑶靠在他坚实的胸前，感受着熟悉的体温和心跳，一开始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微微耸动，渐渐地，压抑许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觉得好害怕。”她抽噎着说，声音断断续续，“看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衣服穿不下了，腰也粗了，脸上还长了斑，有时候照镜子，都觉得里面的人好陌生……我怕……怕生了孩子之后，再也恢复不到从前的样子，怕你会嫌弃我……”

她的话语里满是惶恐，像个迷失方向的孩子，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心里的担忧：照顾新生儿的不分昼夜，熬不完的夜、换不完的尿布；职业发展的停滞，怕是再也跟不上以前的节奏；还有彻底丧失的个人空间，以后的日子里，“妈妈”这个身份会不会彻底取代“苏念瑶”？这些盘旋在脑海里的恐惧，在寂静的夜晚被无限放大，压得她喘不过气。

“有时候看你那么耐心地陪晓曦，规划着以后的日子，我心里是感激的，可是……可是又忍不住会想，”她哽咽着，终于说出了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觉得“不讲理”的担忧，“你是不是只是因为现在‘沉淀’下来了，没事可做，才把注意力放在家里？等以后你重新忙起来，回到以前那种连轴转的状态，是不是又会像从前一样，家里什么都指望不上你？” 这番话带着一丝抱怨，一丝试探，更带着一种脆弱的“确信”，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在林辰心上。

若是以前，听到这样的质疑，林辰或许会下意识地辩解，会强调工作的必要性，会觉得妻子不理解自己。但此刻，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和反思，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妻子话语背后那份巨大的不安，和她为这个家默默承受的一切。他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更紧地抱住了她，让她感受着自己真实的心跳和体温，用肢体语言告诉她：我在这里，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