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年关里的新气象(1/2)
扶持基金那笔款子,像一股活水,注入了“林记”近乎干涸的脉络里,虽未能立刻让它恢复往日的红火气血,却实实在在地,把那口悬在喉咙眼儿的气,给续上了。账面上有了钱,心里头便有了底。晓燕没敢大手大脚,精打细算着,先把那笔到期的信用社贷款连本带利还了个干净,卸下了最大的一块心病。剩下的,一部分用于支付拖欠的原料款,一部分留作年后生产的流动资金,还有一小部分,她咬咬牙,给每个工人都包了个红封,钱不多,是个心意,更是份宣告——“林记”,还没倒,也倒不了!
年关跟前,厂子里反倒比往年冷清时节多了几分忙碌的热乎气儿。不是忙着生产,是忙着“拾掇”。晓燕发了话,趁着年下,把厂子里里外外,彻底清扫整顿一遍。车间里的机器,该检修的检修,该上油的上油;仓库里的积压,品相好的重新整理包装,略有瑕疵的,或是内部处理,或是降价销往更偏远的乡镇,总归要把库房腾挪清爽;那本被研究所批驳得“体无完肤”的“生产工艺规范”,沈技术员也憋着一股劲儿,对照着鲁工留下的笔记和研究所那些尖锐的问题,一条一条地重新琢磨,修改,补充数据,力求把那“主观”的描述,往“客观”的尺子上靠。
李师傅依旧是车间里的定海神针。他不参与那些条条框框的修订,只带着几个没回家的老伙计,默默地擦拭保养那些跟了他大半辈子的家伙什儿。吊炉里的灰掏得干干净净,砖缝都用细泥重新抹过;和面的大缸小盆,刷洗得能照见人影;连那杆用了多年、木质都已泛着油润光泽的小秤,他也取下来,用软布细细地擦拭着秤杆和秤砣。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仿佛在擦拭的不是工具,而是“林记”这门手艺的魂儿。
偶尔,他会停下手中的活计,抬起眼,看着沈技术员和几个年轻人在车间一角,围着图纸和本子,争得面红耳赤,嘴里吐露着那些他半懂不懂的“参数”、“指标”。他的眉头会微微蹙起,眼神里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看着一群在自己熟悉的田地里,用陌生工具挖掘的陌生人。但他什么也没说,只低下头,继续擦拭着他的老伙计。
腊月三十,除夕。厂子里放了假,只剩下晓燕、李师傅、沈技术员和库管老赵几个家在外地的,还留在厂里。晓燕张罗着,在食堂里支起了大锅,炖了肉,蒸了馍,还特意开了一坛子厂里自酿的、度数不高的米酒。
夜幕降临,县城里零零星星响起了鞭炮声。食堂里,灯火通明,肉香和酒气混在一起,驱散了冬夜的寒意。几个人围坐在一张大圆桌旁,虽不及往年人多热闹,却也别有一番劫后余生的温馨。
晓燕端起酒杯,站起身:“李大爷,沈工,老赵,还有俺,咱这几个‘林记’的守岁人,碰一个!敬咱这不容易的一年,也敬咱往后,更好的光景!”
李师傅没说话,只默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那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布满皱纹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沈技术员则显得有些兴奋,话也多了起来:“晓燕说得对!等过了年,资金到位,咱们就跟研究所正式谈合作!把咱的‘规范’再完善,把新技术引进来!到时候,咱‘林记’的点心,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他憧憬着未来,眼睛里闪着光,仿佛已经看到了“林记”在科学的指引下脱胎换骨的景象。
李师傅听着,依旧沉默,只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块炖得烂糊的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那肉香,是熟悉的,实在的。
老赵呷了一口酒,咂咂嘴,感叹道:“今年这年关,过得是真悬乎。要不是那笔扶持款子,咱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喝西北风呢!”
这话,说到了几人心坎上。一时间,桌上安静下来,只听得见外面隐约的鞭炮声,和锅里汤汁翻滚的咕嘟声。
晓燕放下酒杯,看着跳跃的灯火,缓缓说道:“钱是救急了,可往后的路,还得靠咱自个儿一步步走。俺寻思着,过了年,有几桩事,得抓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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