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黑河老坡4(2/2)
林夏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尖:那明天就让这个好好给你当一回向导。
暖黄的灯光在他带笑的眼角细细描摹,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情。南风看着他难得显露的调皮模样,忽然觉得伤口似乎也不那么疼了。
“林夏,一会儿你回房间早点睡吧,把闹钟关掉,自然醒。”南风小口吃着饭,抬眼看他,“我总觉得你休息得太少了。”
林夏转身坐在桌前的藤椅上,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身上:“时间还早。一会儿吃完你要是不困,我陪你一起看看后来拍的照片,还有帮你记录的文字,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不容商量,“因为再过两个小时,我还得再给你换一次药才行。”
南风顺从地点点头。
饭后,林夏利落地收拾好餐盒。他将相机内存卡连接到笔记本电脑,然后坐在床沿,与南风肩并肩,一同浏览起之后拍下的影像。
随着照片一张张呈现,南风渐渐被屏幕中的世界所震撼。林夏的专业技能确实过硬,他的镜头捕捉到的,远不止是风景的轮廓。
他拍下了附生植物最精妙的微观结构,光线穿透半透明的叶脉,仿佛能让人触摸到生命的纹理。在一张逆光拍摄的苔藓特写中,每一颗水珠都如同镶嵌在绿丝绒上的钻石,折射出梦幻的光晕。
当翻到那张“光之森林”时,南风屏住了呼吸。画面中,丁达尔效应造就的光束如神圣的阶梯般倾泻而下,林间的雾气被渲染得既有形又空灵,深邃的树林在光影交界处呈现出丰富的层次,从近景墨绿的苔原到远景淡蓝的山影,过渡得自然而又充满戏剧性。
他甚至捕捉到了那只白鹇离去时的瞬间——羽翼展开的刹那,在朦胧的林雾中留下一道优雅的白色幻影,虚实结合,充满了东方美学的写意与留白。
“这张……”南风指着屏幕上自己站在古杜鹃王下的背影,她正伸手轻触着千年树皮,光影将她的身影勾勒得纤细而坚定,与庞大的树干形成充满故事感的对比。
“嗯,”林夏的声音很轻,“那时候你在发光。”
南风侧过头,看着他被屏幕荧光勾勒出的专注侧脸,忽然明白,他的镜头不仅是记录,更是一种深刻的理解和无声的诉说。他拍下的,是他眼中所看到的世界,以及那个世界里,让他心动的她。
“林夏,我真的开始有些崇拜你了。”南风说这话时,眼睛像盛着星子般发亮,视线却依然牢牢锁在屏幕上那些光影交织的画面里。
林夏转过头,注视着身边这个完全沉浸在影像世界中的女子。她的眼睛干净得像山涧清泉,脸上漾开的笑容纯粹得让人心动。明明是在表达对他的欣赏,却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从照片上移开。林夏不禁摇头失笑:能够让南风小姐崇拜,是我的荣幸。
南风轻轻翻开那本手写笔记,当林夏苍劲有力的字迹映入眼帘时,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的字跟你的长相太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林夏好奇地挑眉。
你长得素白干净,像初春的雪,又像被山泉洗过的月光,整个人都透着清爽明朗的气质。南风的指尖轻轻抚过纸页上墨痕深重的笔画,可是你的字,每一笔都带着力道,像是刻进纸里的,有种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坚韧。
她抬起眼,终于将目光从笔记移到他脸上,带着发现秘密的狡黠笑意:看来林夏老师,是个表里不一的人呢。
林夏望着她灵动的眼眸,忽然觉得这一刻,比任何精心构图的光影都更值得珍藏。
林夏的目光如温暖的潮水,将南风轻轻包围。他向前微倾,声音低沉而坦诚:“南风,你知道么,我现在特别想吻你。”他停顿了一下,眼底有克制的暗流在涌动,“但我在忍着。”
南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后背抵上了柔软的床头:“你……别开玩笑。”
林夏非但没有退后,反而更近了些,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看穿一切的温柔:“我没开玩笑。南风,你就是个胆小鬼,不敢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
他的眸子里盛着太多她读得懂却不敢回应的心意,那份毫不掩饰的深情让她一时语塞,只能怔怔地望着他。
就在空气仿佛凝固的这一刻,一阵清脆的敲门声适时响起,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南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指了指房门。
林夏看着她失措的模样,不慌不忙地放下手中的电脑,唇角牵起一抹了然而宠溺的弧度,仿佛在说“这次就先放过你”。他起身走向门口,是民宿老板。
“小伙子,洗衣机修好了,你可以用了哈。”老板热情地告知。
林夏这才恍然想起,回来时确实发现洗衣机故障,顺口提醒过老板,没想到这么快就修好了。“谢谢您,麻烦您了。”他礼貌回应,语气已恢复了往常的温和从容。
关上门,房间内方才那旖旎而紧张的气氛已被这日常的小插曲冲散,留下一种微妙的、悬而未决的余韵。
林夏站在床边,目光在南风低垂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她正专注地浏览着照片,睫毛在台灯光晕下投出细密的影子。
“南风,你自己先看着照片,”他声音放得很轻,“我去把咱们今天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顺便洗个澡。”他顿了顿,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时间到了我来给你换药。”
说着,他极其自然地拿起南风放在床头柜上的房门钥匙,动作流畅得仿佛早已习以为常。
南风没有抬头,依然沉浸在那片被定格的光影里,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滑动着触摸板。
林夏拿着换洗衣物走进洗衣房,一眼就看见了晾在架子上那套南风的纯白色运动装——是她前天洗好晾在这里的。衣物已经干透,在灯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泽。他伸手轻轻取下,折叠时动作仔细得近乎虔诚,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品。
将今天换下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倒入适量的洗衣液,按下启动键。机器开始发出规律的运转声。他抱着那叠带着阳光气息的干净衣物回到自己房间,将它们整齐地放在床头。
接着,他换下自己的衣服走进卫生间。热水升起氤氲的雾气,逐渐模糊了镜面。在水流声中,他仰起脸,任由温热的水流冲刷着一天的疲惫。闭眼时,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南风看着照片时发亮的眼睛,还有她惊慌后退时泛红的耳尖。
他关掉水龙头,浴室里突然的寂静中,只听见窗外隐约的虫鸣。
林夏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试图将翻涌的心绪压回心底。可南风的身影偏在这时清晰地浮现——她忍着痛却倔强前行的背影,她在光影中回眸时发亮的眼睛,她靠近时身上淡淡的草木香气,每一个细节都像无声的惊雷,在他心间反复回荡。
他伸手将水温调节阀猛地转向冷水区。冰凉的水流瞬间倾泻而下,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山雨,冲击着他发烫的肌肤。每一颗冰冷的水珠都在试图浇熄那份由内而外的燥热,却在触及体温的瞬间蒸腾起矛盾的白雾。
他在水幕中仰起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理智在提醒他保持距离,而情感却早已不由自主地靠近。水流声盖不住心跳,冷意压不住渴望,这一刻的清醒与沉迷,像一场自己与自己的无声较量。
林夏将额头抵在冰凉的瓷砖上,任由冷水沿着脊背流淌。他低声自语,声音混在水声里几乎微不可闻:“林夏,理智一点。”
水流声哗哗作响,却冲不散他脑海里那个清晰的身影。他闭上眼,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一定是疯了。”
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在瓷砖上留下泛白的痕迹。他想起南风惊慌后退的模样,那双总是盛着笑意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无措。
“你这样会吓跑她的。”最后这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带着几分懊恼,几分克制。他关掉水龙头,在突然的寂静中深深呼吸,仿佛要把所有不该滋生的念头都压回心底。
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脚边晕开一片凉意。这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知道——有些界限,需要用心守护;有些心意,要等时光慢慢酝酿。
林夏带着一身清冽的水汽走出浴室,发梢还缀着未擦干的水珠。他换好睡衣,拿起那叠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用钥匙轻轻旋开南风的房门。
暖黄的夜灯下,南风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笔记本电脑还斜斜地搁在胸前,随着呼吸轻轻起伏,屏幕上的照片轮播到那张云雾缭绕的森林远景。林夏忍不住轻笑摇头,用气声自语:“这算什么睡姿……”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先小心地托起电脑。南风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他立即停住动作,等她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绵长,才将电脑彻底移开,合上放在床头柜。
接着,他俯身捏住被角,极缓慢地从下方掀开。棉布睡裙皱褶地覆在膝头,像一朵倦极而眠的花。他单膝跪在床沿,打开医药包的动作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碘伏棉签触到伤口时,她微微蹙眉,他立即俯身轻轻吹气,指尖稳住她的腿弯。
当看见红肿已渐消退时,他紧绷的肩线终于松弛下来。指尖抚过纱布边缘,确认包扎妥帖后,他为她掖好被角,将夜灯调暗。
在关门声落下的轻响里,南风在梦中翻了个身,唇角无意识地弯起柔和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