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各有心事（2/2）

南风蓦然回首，看见秦鑫慵懒地斜倚在门框上，眉眼在厨房暖光下显得格外松弛。“只有这个，秦大公子，”她晃了晃手中的面饼，略带歉意地弯起眼睛，“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醒你了？”

“未曾深睡，在楼上翻了会儿书。”秦鑫缓步走近，倚在料理台边缘，目光像温润的水流，包裹着她，“听见楼下窸窣，便猜到是你。以我对你的了解，沉睡复苏后第一要务，十有八九是祭五脏庙。”他说着，眼底笑意更深。

氤氲的蒸汽缓缓升腾，模糊了周遭的轮廓。南风在雾气中忙碌的身影，让秦鑫有片刻的出神。他看着她熟练地磕开鸡蛋，蛋液滑入滚汤，瞬间绽开一朵饱满的、金黄色的云；看着她将翠绿的菜叶洗净，水珠晶莹，在案板上码放整齐。这个平日里如风似梦、难以捉摸的姑娘，此刻就在这方寸灶台间，为他（或者说，为他们共处的这个夜晚）营造着最简单、却也最真实的温暖。

“怎么？”南风挑起眉梢，眼底闪着戏谑的光，“秦总看不上这平民盛宴？要不……您亲自掌勺？”

“不，”秦鑫轻笑摇头，眼底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今晚，我只想当个坐享其成的食客。享受一次，被南风小姐亲自款待的殊荣。”

南风佯装嗔怪地睨他一眼，嘴角却诚实地向上弯起。她转身，专注地照料着锅中翻滚的面条，用长筷轻轻拨动，一股混合着麦香与调料气息的暖香，渐渐充盈了厨房的每一个角落。

秦鑫静静地凝视着她的背影，心中某一块常年坚硬的角落，蓦然变得异常柔软。他知晓这阵清风终将远行，奔赴她的山长水阔。但能在这样一个寂静的深夜里，分享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于他而言，已是命运馈赠的、足够奢侈的礼物。

面煮好了，秦鑫自然地接过碗，帮忙端至餐桌。南风则像个对待精致料理的厨师，仔细地在每碗面上铺好烫熟的青菜，摆放妥帖后，才满意地轻拍了下手，眼眸亮晶晶地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大功告成！”

瞧她为这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便流露出如此单纯而满足的喜悦，秦鑫心底最柔软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唇角上扬的弧度，再也无法抑制。

两人相对而坐，隔着一桌暖香与袅袅白汽。南风挑起一箸面条，轻轻吹散热气，忽然想起什么，开口道：“对了，房东阿婆待我实在太好。冰箱里那些时蔬鲜果，变着花样地送。我总想着，该怎么谢谢她才妥当……”她顿了顿，眼神清澈地望向秦鑫，“我妈妈从东北老家寄来一些林下参，虽不比野生山参名贵，但也是心意。我想把这个送给阿婆，你觉得……合适吗？”

她说这话时，神情是少有的认真，眉宇间萦绕着那种特有的、不愿辜负任何一份善意、总想将事事都处理得圆满周到的细腻心思。

秦鑫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目光温柔地描摹着灯光下她的轮廓。暖黄的光晕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边，连微微翘起的发梢都显得格外柔和。

“再合适不过。”他的声音温和而笃定，“不过南风，你真的无需为此感到负担。阿婆的善心，就像这山里的泉水，自然而然，不求回报。”他的目光似乎穿越了时光，落在久远的过去，“小时候父母忙，我常住外公外婆家。那时候阿婆便是如此，家里但凡做了些特别的吃食，总要盛上满满一碗，踩着青石板路给我送来。那碗里的温度，那份不计较的情意，我一直记得。”

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被岁月酿造的、醇厚的温度。那份源自童年、流淌至今的温情，此刻清晰地映在他含笑的、有些怀念的眼眸里。

“那我们明日便一起去拜访阿婆吧！”南风咽下最后一口汤，双眼弯成了美好的月牙儿，语气里带着孩子般明快的雀跃。

秦鑫没有言语，只是含笑，深深地、宠溺地点了点头。

餐后，南风将洗净碗筷的“重任”自然而然地留给了秦鑫，自己则转身步入浴室。待她再度出来，长发未干，湿漉漉地披在肩头，发梢还缀着细小的、晶莹的水珠。

坐在茶桌前翻阅杂志的秦鑫抬眼望去，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蹙：“头发湿着入睡，明日该头疼了。去吹干吧？”

“眼下还不觉困。”南风一边用柔软的毛巾轻轻按压着发丝，一边在电脑前坐下，“倒是你，熬了半宿，该去歇息了。明日不是还要去还‘人情债’么？”她脸上露出一抹写作者特有的、甜蜜又无奈的苦笑，“我得趁着此刻思绪尚且活络，码些字句，否则编辑大人的催稿函，怕是要雪片般飞来了。”

秦鑫抬腕瞥了一眼表盘，时针确已指向深邃的夜。倦意如潮水般温和地袭来，他不再坚持，只是起身时，声音放得极柔：“别熬得太晚。晚安。”

“晚安。”

南风望着他转身踏上楼梯的挺拔背影，嘴角那抹温柔的弧度久久未散。她在心底，对着那背影，极轻极轻地道了一声：多谢。

随即，她收敛所有散逸的思绪，将目光投向闪烁的屏幕。顷刻间，客厅里只余下指尖敲击键盘发出的、细碎而连绵的嗒嗒声，与窗外晚风偶尔路过、拂动树叶的簌簌轻响，彼此应和，交织成一首属于深夜的、宁静而丰产的小夜曲。

而在楼上，另一个房间内，林夏对着屏幕上定格的、那个光芒万丈的笑容，依旧怔怔出神，心湖波澜难平；更远处的卧室里，秦鑫在黑暗中听着隐约传来的、规律的敲击声，心中一片无垠的、温柔的平静，与一丝淡淡的、如同眺望星空时那般辽阔而必然的怅惘，悄然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