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临时救场(2/2)

早餐过后,“临时救援小队”迅速行动起来。郭安已经安排好了车辆,将一部分营地物资先行运往苍山脚下的集合点。林夏、南风、文迪则带着另一部分轻便装备和个人物品,坐上了郭安的越野车,向着苍山进发。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上,窗外的景色逐渐从坝子的田园风光变为茂密的森林。空气越来越清新凉爽,带着松针和泥土的芬芳。郭安一边开车,一边用对讲机和先遣队伍沟通,忙得不亦乐乎。

到达预定徒步起点时,二十多人的游客团已经在此等候,大多是年轻人,脸上写满了对高山露营的新奇与期待。林夏一下车,便自然而然地进入了“领队”角色。他先是和地接导游简短交接,确认了人数和基本情况,然后走到队伍前方,拍了拍手,声音清晰沉稳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家好,我是林夏,是郭安老板的朋友,也是大家今天这段徒步行程的临时领队。” 他面带微笑,态度亲切而不失权威,“我们今天的路线是苍山一条非常成熟且风景优美的观光步道,全程大约五公里,海拔上升平缓,预计徒步时间两小时左右。我们会途经一片高山杜鹃林和几个观景平台,最终抵达今晚的露营草甸。”

他的开场白简洁明了,瞬间安抚了部分略显忐忑的新手。接着,他开始讲解基本的徒步安全事项:保持队形、注意脚下、合理分配体力、补充水分、以及最重要的——跟紧队伍,不要擅自离队。他的语言通俗易懂,偶尔穿插一两个小玩笑,让气氛轻松不少。

“大家看我们周围的植被,” 林夏指着步道旁一丛丛低矮却形态奇特的灌木,“这是苍山特有的‘苍山冷杉’,在低海拔地区很难见到。它们的针叶短而硬,是为了适应高海拔的强风和低温。再往上走,我们还能看到大面积的高山杜鹃,可惜现在不是花期,否则会是一片绚烂的花海。” 他的讲解信手拈来,将地理、植物知识与眼前的实景结合,引人入胜,连一些原本只顾着拍照的游客也听得津津有味。这是他作为“在地通”的专长,不仅知道路线,更懂得解读风景背后的自然密码。

队伍开始有序前进。林夏走在最前面,控制着整体节奏,不时停下来等待后面的人,或者提醒大家注意某个湿滑的石阶。他的身影在苍翠的林间显得稳健可靠。

文迪自觉地走在了队伍的中后段,这是郭安安排的“押队”位置。他的步伐不快不慢,始终与最后的几名游客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有人停下来系鞋带,他会耐心等候;有人体力稍差,气喘吁吁,他会放缓脚步,轻声鼓励一句“不急,调整呼吸”;遇到岔路口,他会确认所有人都跟上正确的方向。

他话不多,但存在感很强,那种沉稳安静的气场无形中给了队伍后方的人一种安全感。他的目光偶尔会掠过前方,能看到林夏不时回头确认队伍情况的身影,也能看到更前方,正与郭安派来协助运送物资的本地小哥交流、时不时在小本子上记录着什么的南风。

南风的任务相对独立。她搭乘另一辆物资车先一步抵达了营地。这是一片开阔平缓的高山草甸,背靠苍山主峰,面朝云雾缭绕的峡谷,风景壮丽。先期到达的工人已经支起了几顶大帐篷作为炊事区和物资存放点。

南风没有闲着。她先是仔细核对了运抵的物资清单,确保天幕、桌椅、灯具、炊具、食材等一应俱全。然后,她开始规划营地的布置。她没有追求花哨,而是充分考虑实用性与美观。

天幕搭在避风且视野最佳的位置,下面摆放好折叠桌椅,间距舒适,方便大家交流。串灯被她巧妙地缠绕在天幕支架和周围的矮灌木上,想象着夜晚亮起的温馨效果。烧烤区设在稍远的下风口,准备了足够的焚火台和防火毯,安全措施细致。

她做事极其认真,甚至有些苛求完美。桌椅的朝向要对着最美的山景,餐具的摆放要整齐有序,连用来装饰野餐布的小野花,她都仔细挑选了颜色和谐的几束。那份专注投入的神情,让她原本就清丽的侧颜在高原阳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下午,当徒步队伍陆续抵达营地时,看到的已经是一个井然有序、充满野趣又舒适惬意的临时家园。游客们发出阵阵惊叹和欢呼,疲惫感似乎都消散了不少。南风微笑着迎接大家,指引他们领取各自的睡袋和安排帐篷,耐心解答着各种初次露营者的问题,声音温和,条理清晰。

文迪是押队最后一批到达的。他进入营地,目光扫过布置得当的各个区域,最后落在正在给几个女孩演示如何安全使用户外炊具的南风身上。她半蹲着,手里拿着一个便携气炉,讲解得细致入微,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那份认真负责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安静坐在窗边、对周遭似乎漠不关心的少女重叠,却又如此不同。现在的她,在投入地照顾着一个临时的集体。

南风演示完,起身时稍微晃了一下,许是蹲久了有点头晕,也或许是高原反应初现。一直留意着她的文迪,几乎在她身体微晃的瞬间,便不动声色地快步上前,恰好扶住了她胳膊肘上方一点的位置,力道稳而轻,迅速帮她稳住了身形。

“小心点,这里海拔不低,动作慢一些。” 文迪的声音不高,带着惯有的沉稳,语气是纯粹的关心,没有多余的情绪。

南风微微一怔,随即站直身体,对他感激地笑了笑:“谢谢,可能有点缺氧,没事了。” 她的笑容礼貌而自然,并无异样。

文迪点点头,很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一扶。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郭安说我可以机动支援。”

南风也不客气,指了指旁边一堆还未拆封的折叠椅和几箱矿泉水:“能帮我把这些椅子搬到天幕下面摆好吗?还有水,需要分放到各个用餐区域去。”

“好。” 文迪简洁地应下,立刻动手。他搬起一摞椅子,步履稳健地走向天幕,按照南风之前摆放的样式,整齐地安置好。又来回几趟,将矿泉水箱分散到指定地点,动作利落高效,没有丝毫拖沓。他话少,但做事扎实,默默分担了不少体力活。

南风则继续去检查晚餐食材的准备情况,和炊事员沟通菜单细节。两人各司其职,偶尔需要配合时,也只是简洁的对话和眼神交流,高效而默契。文迪的帮忙恰到好处,无声地缓解了南风的一些工作压力,但他始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没有任何逾越的言行,只是将那份关注化作了实际行动中的支持。

夕阳开始西斜,将苍山染成金红色,营地里的欢声笑语越发浓郁。林夏安排好了所有游客的帐篷,又检查了一遍营地的安全措施,这才走向正在和炊事员一起串烤肉签的南风。

他看着南风鼻尖沾上的一点炭灰和明亮的眼眸,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文迪在不远处整理着烧烤用的木炭,目光平静地掠过这对璧人,随即低下头,继续手中的活儿,侧脸在夕阳余晖中显得有些沉默,却也异常平静。

夜幕渐渐降临,串灯次第亮起,如同散落草甸的星辰。烧烤的香气弥漫开来,混合着青草与泥土的味道。一场由意外促成的高山露营之夜,在这片星空下,徐徐展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角色里,散发着独特的光芒,共同编织着这个特别的夜晚。

夜色完全笼罩了高山草甸,白日的喧嚣随着篝火的点燃和烧烤盛宴的进行,逐渐沉淀为一种更为松弛惬意的氛围。游客们三三两两地围坐在篝火旁、天幕下,分享着食物、故事和笑声,远处山谷的轮廓在深蓝天幕下显得深邃而静谧,银河初现,碎钻般洒满天穹。

营地核心区域,郭安、林夏、南风和文迪也终于得以暂时卸下“工作人员”的身份,聚在一处稍小的篝火旁。郭安不知从哪里变出几罐精酿啤酒和一瓶单一麦芽威士忌,还有一小碟烤得恰到好处的本地乳扇和花生米。

“来来来,慰问一下咱们今天的功臣!” 郭安率先打开一罐啤酒,豪气地喝了一大口,火光映着他眉飞色舞的脸,“尤其是嫂子,今天这营地布置,绝了!好几个客人都跑来跟我说,比他们之前参加过那些商业露营体验强太多了,有格调,又舒服!嫂子,你简直就是我们民宿的‘形象总监’兼‘露营体验官’啊!必须敬你一个!” 他夸张地举起啤酒罐。

南风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也拿起一罐啤酒,笑着说:“哪有那么夸张,就是想着大家出来玩,尽量弄得舒服点。主要还是郭老板你物资准备得齐全。” 她轻轻和林夏碰了碰杯,又对郭安示意了一下,抿了一小口。

林夏坐在南风身边,很自然地将自己手中那罐已经打开、酒液稍温的啤酒换给了她,自己拿过她那罐冰的,顺手又递给她一条小毯子,盖在腿上。“晚上风大,凉。” 他低声说,然后才转向郭安,笑道,“你小子别光灌迷魂汤。

今天多亏文迪帮忙,南风那边省了不少力气。” 他说着,目光转向坐在稍外侧、正安静看着篝火、手里也拿着一罐啤酒但没怎么喝的文迪,真诚地举了举杯,“文迪,今天辛苦你了,后面押队,又帮着搬东西,谢了。”

文迪闻声抬起头,火光在他沉静的眸子里跳跃了一下。他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客气了,举手之劳。”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只是举起啤酒罐,与林夏隔空碰了一下,自己也喝了一口。

他的目光极快地从南风裹着毯子、靠在林夏身边的身影上掠过,随即又落回了跳跃的火焰上,仿佛那火焰中有什么更吸引他的东西。他整个人陷在篝火光芒边缘的阴影里,安静得几乎像一尊雕塑,只有偶尔拿起啤酒罐的动作,才显示出他的存在。

郭安敏锐地捕捉到了林夏对文迪的感谢,以及文迪那过分平静的反应。他眼珠一转,故意凑近文迪,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用那种“哥俩好”的调侃语气说:“哎,文迪,我说,你今天这‘员工5号’当得可以啊!任劳任怨,沉默是金。怎么,被咱们苍山的星空震撼得说不出话了?还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 他试图用玩笑活跃一下文迪周围过于安静的气场。

文迪侧头看了郭安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弧度,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星空是很美。在这里,人容易觉得自己渺小,很多事……也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又似乎只是纯粹的感慨。他拿起啤酒又喝了一口,火光下,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南风正小口吃着林夏递过来的烤乳扇,听到文迪的话,也抬起头望向璀璨的星河,由衷地感叹:“是啊,在城市里很难看到这么清晰完整的银河。感觉所有的烦恼,在这片星空下,都能暂时放下。” 她的语气轻快,完全沉浸在自然美景带来的愉悦中,并未察觉文迪话语里可能隐藏的更深层意味。

林夏则一边细心地帮南风把乳扇上稍微烤焦的部分剔掉,一边接话道:“所以古人说‘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面对自然,尤其是这样的高山星河,人更容易看清什么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 他说这话时,目光温柔地落在南风仰头看星的侧脸上,手自然地搭在她的肩上。

文迪握着啤酒罐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指节微微泛白。他迅速垂下眼帘,掩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欣赏,有落寞,或许还有一丝对自己此刻心境的清晰认知与强行平复。他没有再看南风,而是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那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小半杯琥珀色的液体。

“林夏说得对。” 他低声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然后举起酒杯,对着跳跃的篝火,也对着无垠的夜空,轻声补了一句,“敬……值得珍惜的。”

郭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明镜似的,既有点心疼这兄弟,又佩服他的克制。他赶紧也给自己倒上威士忌,大声嚷嚷着:“敬!敬咱们今天的成功救援!敬这该死的、漂亮的星空!敬……所有他娘的值得珍惜的人和事!” 他故意把气氛搅得热闹起来,碰杯声响起。

林夏也陪着喝了一口酒,然后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明天的安排和一些轻松的趣闻。南风偶尔插话,笑声清脆。文迪大多数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在郭安或林夏问到他时,才简短地应答一两句,目光多数时候停留在篝火,或者远方的黑暗轮廓上。

只有在南风因为夜风打了个小小的喷嚏,林夏立刻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低声询问时,文迪的余光才几不可察地飘过去一下,随即又飞快地收回,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威士忌一口饮尽,辛辣的液体带来一阵短暂的灼热,仿佛能短暂地熨烫一下心底某个冰凉角落。

他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关注着南风,却又绝不逾越。在她需要帮助时默默伸手,在她享受幸福时安静退守。那份深沉而隐忍的情感,被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得体的言行与平静的面具之下,只有偶尔在火光摇曳中,泄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的安静。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四张各有心事的脸庞,也映照着这片高山之上,短暂交汇又终将各自前行的命运轨迹。